告别鐵牛哥後,我和李元沉默地走在窮人街狹窄的巷道裡。夕陽将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斑駁的牆面上。
"你覺得神婆去哪了?"我小聲問。
李元搖頭:"不知道,我也是來找她。"
我猛地停住腳步:"你是想知道欠老太婆的還清了沒有。"
他吐出一口煙圈,煙霧中他看着我的眼神格外銳利:"嗯。"
遠處傳來寺廟的鐘聲,驚起一群鴿子。李元掐滅煙頭,突然伸手将我拉進一條岔路。他單手把我按在牆上,我能清晰地聞到李元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他盯着我:"你剛才那個卦,算到了什麼。"
我站在原地,突然意識到——這盤棋,遠比我想象的複雜。
我皺眉,希望剛才算到的不是真的:“我現在還不知道,如果出事了,你随時發消息給我,我在學校逃課也行。”這破課,上大學,不如自己學。
他輕笑一聲,指指身後,他的車正停在後面:“我送你一程,剛好認認去你大學的路。”
我跟着李元走向那輛黑色轎車,夕陽的餘晖在車身上鍍了一層血色。大波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車頂,尾巴悠閑地甩動着。
"它倒是挺喜歡你的車。"我伸手想摸大波,卻被它靈巧地躲開。
遠處,霓虹燈開始亮起,城市的夜晚即将開始。李元的側臉在變幻的燈光下忽明忽暗,像是一幅未完成的素描。
車子緩緩駛離窮人街,窗外的景色逐漸明亮起來。李元單手扶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車窗上,指節有節奏地輕叩着窗框。大波安靜地趴在後座,翡翠色的眼睛半眯着。
"右轉。"我指着前方的路口,"穿過這個商業區就到學校了。"
李元突然輕"啧"了一聲,車速明顯慢了下來。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路邊嶄新的商業街招牌在夕陽下閃閃發光,正是李元新開發的商業項目。
"真巧。"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卻愣住了,從厲家大宅過來的話,是直接到學校正門的,而從城南西街過來則是到學校側門較近,甚至距離商業街不到十分鐘的路程。
車子剛停在校門口,我就看見嚴文斌站在校門前的銀杏樹下。他穿着米色風衣,金絲眼鏡在夕陽下泛着冷光,正低頭翻看手中的筆記本。
我一下車,李元立馬就離開了——要避嫌,畢竟有認識的人在。
"星辰。"嚴文斌很快收回視線,他肯定看到李元的便車了——暑假裡那麼多次宴會李元都是開的這輛車,嚴文斌微笑着向我走來,"正好有事找你。"
嚴文斌走到我面前,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若有若無。
"學長怎麼在這裡等我?"我故作輕松地問。
嚴文斌推了推眼鏡:"我姐姐的事,想問問你。"他的聲音依然溫和,但鏡片後的眼睛卻銳利如刀,"她最近...還好嗎?"
我心頭一跳。大嫂子嚴文蘭自從那天晚餐後就閉門不出,連簽售會都推遲了。
"我...我不太清楚。"我避開他的視線,"這幾天都不在家。"
嚴文斌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星辰,我姐姐性子倔,但她......"他的手指微微收緊,"那個叫阿瀾的女人......"
銀杏葉在我們之間飄落,嚴文斌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又恢複成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抱歉,是我唐突了。"他松開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黃符,"你還和李總一直有接觸嗎,這樣也不是辦法,我送你一張符,可以招桃花。"
我接過符紙,上面畫着我看不懂的符文——和神婆完全是兩個技法,但是殊途同歸,我一接到符紙,就感覺手中暗流湧動。
"謝謝。"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是我不想這樣保命,還是保不住的。”
嚴文斌歎了一口氣,收回了符紙回頭正要走,臨走前突然回頭:"對了,我姐姐......"
"我會盡力而為。"我迅速回答,“我的大姐姐去世了,我會把蘭大嫂子當作大姐姐對待的。”
"是嗎?"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好像提到大姐姐讓他放心下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謝謝。那李總知道嗎?"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差點忘了去年夏天,我高三之前的夏天,是嚴文斌幫李元遷墳的。嚴文斌知道,李元也知道。還有死去的大姐姐。
目送嚴文斌離開後。遠處,最後一縷夕陽也被夜幕吞噬,校園裡的路燈次第亮起。
大波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腳邊,輕輕蹭了蹭我的褲腿。我彎腰抱起它,感受到它溫暖的體溫和輕微的心跳。
"你說,"我低聲問貓,"我該相信誰?"
大波翡翠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亮,但它當然不會回答。我歎了口氣,抱着它往宿舍走去,心裡明白——這場棋局,我已經深陷其中,無法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