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也似地沖進自己房間,反手鎖上門,背靠着門闆大口喘氣。大哥厲可傲瘋狂的笑聲和女人們放蕩的調笑仍從門縫中鑽進來,像毒蛇一樣纏繞着我的耳膜。我厭惡地皺起眉頭,走到窗前猛地拉開窗戶,讓冰冷的夜風灌進來,沖淡房間裡殘留的香水味。
窗外是厲家老宅的後花園,月光下,那些精心修剪的灌木叢投下猙獰的影子,像極了狄太太那雙幹枯的手。我下意識摸了摸胸口——心髒還在,而現在,它選擇了大哥剛出生的兒子。
"玩玩的。"我自嘲地重複着剛才對大哥說的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屏幕。
李元的号碼就在最近聯系人列表裡,但我不能打給他。自從泥娃娃挖走了家族新生兒的心髒後後,父親對我的監視變本加厲,連手機通訊都可能被監聽。
隔壁房間的聲音越來越大,女人的尖叫和大哥粗俗的笑罵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我抓起枕頭捂住耳朵,倒在床上盯着天花闆。這間屋子還保留着我高中時的樣子,書架上擺滿了課外書,牆上貼着幾張泛黃的英語海報。
那時候的大哥雖然爛泥扶不上牆,至少還有個人模人樣。
"嗚嗚嗚......"
微弱的哭聲穿透了枕頭和隔壁的噪音。我猛地坐起身,豎起耳朵——是漫漫!小妹妹厲漫漫的哭聲從走廊傳來,帶着孩子特有的無助和恐懼。
我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門口,拉開門鎖。走廊裡,七歲的漫漫穿着粉色睡衣,抱着一個破舊的泰迪熊,滿臉淚痕地站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眼睛又紅又腫,顯然已經哭了好一會兒。
"星辰哥哥..."看到我,她抽噎着伸出小手。
"漫漫,怎麼了?"我蹲下身,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她的小手冰涼,身體微微發抖。
"我害怕......"她撲進我懷裡,把臉埋在我肩膀上,"那些姐姐叫得好大聲......還有酒味......"
我的心猛地一緊,好像看見兩年前、多管閑事的班主任傅成老師接我到他家裡吃飯,傅雨彤仰起臉看着我叫大哥哥的模樣。
"别怕,有哥哥在。"我抱起她,輕輕拍着她的背,"要不要回房間呆一會?我給你熱牛奶,加蜂蜜還是方糖?"
今天晚上,父親和狄太太出去應酬了,還是商業聚會,本來我要找李元的,但是元總也受到邀請去參加那個聚會,不是商人之間的聯誼,是市政邀請的。因此我沒去。
林阿姨也不在,好像回家探親了。小妹妹厲漫漫白天有補習班,管家負責接送的。二哥自然是在美國,家裡隻有我和大哥,還有懵懂無知的厲漫漫。
不知道大哥一會會不會再叫晉陵商圈裡前百家的“公子哥”過來玩,如果父親和狄太太不及時回家的話,大哥确實什麼都能做出來。
漫漫點點頭,小手緊緊攥着我的衣領。我抱着她快步穿過走廊,刻意避開主卧的方向,但經過時還是瞥見門縫下滲出的暧昧燈光和散落一地的衣物。大哥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含糊不清地咒罵着什麼。
回到房間,我把漫漫放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她冰涼的小腳,然後去小冰箱裡找牛奶。
"星辰哥哥,"漫漫吸着鼻子問,"為什麼可傲哥哥變得這麼可怕?他以前還會給我買糖......"
微波爐的藍光映在我臉上,我盯着旋轉的牛奶杯,不知該如何回答。大哥确實變了,自從他聯手父親搞垮王家後,整個人就像打開了什麼邪惡的開關,越來越肆無忌憚。
"人長大了就會變。"我最終這樣回答,把溫好的牛奶遞給她,"小心燙。"
漫漫雙手捧着杯子,小口啜飲。暖黃的床頭燈照在她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特别是那雙杏眼,清澈得能映出人心。
"狄太太說,"漫漫突然開口,眼睛盯着牛奶杯,"家裡隻要男孩,不要女孩,但是我成績都是班上前幾名,還得了舞蹈的獎項,也不需要我嗎?"
我的手一抖,差點打翻自己的水杯。"漫漫,你做好自己就好了,少管臭皮婆亂說。"
"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用。"她天真地回答,"我想讓大哥哥不要堕落,星辰哥哥,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樣好,那該多好啊,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我回想起之前送了厲漫漫一本筆記本,林阿姨對我千恩萬謝的,給厲漫漫留下的不錯的映像。
再想想狄太太,一股寒意順着我的脊背爬上來。狄太太這個老巫婆,居然對小孩子說這些!我強壓怒火,盡量平靜地勸導:"不要理狄太太那個老妖婆,她下次說你,你就說你能考一百分。"
"是的,"漫漫驕傲地挺起小胸膛,"我上周數學小測驗還得了一百分呢,做的雞兔同籠問題,我做了全對!但是狄太太就笑了,說女的就是沒有男的行,父親看不上我。"
我松了口氣,摸摸她的頭:"漫漫當然是好孩子。那以後見到狄太太就要離遠點,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