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跟着父親的車去了精神病院。名義上是"看望"林阿姨,實則是父親要讓我親眼目睹反抗者的下場。
城東精神病院比想象中更陰森。高牆鐵網,穿着白大褂的護工眼神空洞得像行屍走肉。院長親自接待我們,谄媚的笑容讓人作嘔。
"厲總放心,"他搓着手說,"林女士在這裡會得到最好的'治療'。"
父親滿意地點頭,然後示意我跟着陳院長去看林阿姨。
她被關在隔離間,雙手綁在束縛衣裡,眼神渙散。看到我時,她突然激動起來:"星辰少爺!求求你,救救漫漫!别讓那個老巫婆接近她!厲家一家子都不是人!"
一針鎮靜劑讓她的話戛然而止。林阿姨癱軟下去,被護工像拖死狗一樣拖回床上。
"她一直這樣胡言亂語。"院長賠笑道,"不過沒關系,電擊療法會讓她安靜下來的。"
我強忍着嘔吐的沖動,跟着父親離開。上車前,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精神病院灰暗的建築。某個窗口,似乎有張蒼白的臉正貼在玻璃上往外看。
回家的路上,父親突然開口:"星辰,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
我搖頭。
"為了讓你明白,"他目視前方,聲音冰冷,"在厲家,服從是唯一的選擇。林阿姨不懂這個道理,所以她瘋了。"他轉頭看我,眼神銳利,"你比你大哥聰明,但聰明人往往更容易犯糊塗。别讓我失望。"
我沒有回答,隻是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色。父親的話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宣判——在厲家,要麼成為施暴者,要麼淪為受害者。
沒有第三條路。
“下次去李總那裡,有什麼動作,都拍點照片。”父親意味深長的說到,“輿論,永遠是能和我們自己撇清的最幹淨,還能得民心,能制住對方的利刃。”
我沒有說話,當初大姐姐不願意讓家族的業波及到李元,在婚禮前選擇了自殺。但是當時媒體立刻就把李家老爺爺和老太太、以及李元本人,都描述成了恐怖的夫家,新婚前夜導緻新娘自殺,為此,李元也銷聲匿迹了十一年。
不知道這十一年對于李元來說,有多麼痛苦,而現在父親想讓我再次把這痛苦施加給李元。
“聽見了嗎!”父親的呵斥從我耳邊傳來,“市政剛好在查這種事情,李總大你十五歲,你十九,他三十四,論經驗你就是容易被老狐狸迷惑!”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就像我不斷墜入深淵的道德感。父親要我做的再清楚不過——僞造證據,陷害李元,就像當年他們陷害李家一樣。
"我和他是清白的,沒有關系。"我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父親冷哼靠回真皮座椅,掏出雪茄點燃,絲毫不理會:"下周市政調查組會來公司,在那之前,我要看到能用的東西。"他吐出一口煙圈,"照片、錄音、聊天記錄...越露骨越好,你大哥幹這事在行,你請教請教你大哥就是了。"
煙味在密閉車廂内彌漫,熏得我眼睛發澀。我假裝咳嗽,趁機搖下車窗,讓冷風吹散這令人窒息的空氣。
"李元不簡單," 父親眯起眼睛,"十一年前那件事後,他還能東山再起......這次必須一擊緻命。"
十一年前。大姐姐自殺的那晚。我那時才五歲,但永遠忘不了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圖片——李家老宅門前圍滿的記者,忘不了閃光燈下李元慘白的臉。而現在,父親要我成為當年的那些記者。
回到厲家老宅,我徑直上樓,反鎖房門。手機在口袋裡發燙,像塊燒紅的炭。我該警告李元嗎?但如果父親發現我通風報信...
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突然亮起來,是大哥厲可傲的消息:「小星星,父親和你說過了,不懂的事情要來問我。」
我盯着屏幕,胃裡翻湧着酸水。父親行動比我預想的更快,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夜深人靜時,我溜出房間,輕手輕腳來到漫漫門前。門縫下透出微弱的光線——她還沒睡。
"漫漫?"我輕聲敲門,"是我。"
門開了一條縫,漫漫腫着眼睛探出頭。她臉上的淤青比早上更明顯了,嘴角的傷口結了暗紅色的痂。
"星辰哥哥..."她聲音嘶啞,像是哭了一整天。
我迅速閃進房間,從口袋裡掏出止痛藥和偷藏的巧克力:"吃藥了嗎?"
漫漫搖搖頭,指着床頭櫃上那罐詭異的綠色藥膏:"狄太太說...隻能用這個。"
我拿起藥罐聞了聞,一股刺鼻的中藥味混合着某種腥氣。罐底沉澱着可疑的黑色渣滓。
"别用這個。"我把藥膏扔進垃圾桶,幫漫漫倒水吃藥,"以後我每天給你送藥,别告訴狄太太。"
漫漫乖巧地點頭,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星辰哥哥......我媽媽到哪裡去了?還會回來嗎?"
她手心滾燙,眼神裡滿是恐懼。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精神病院那種地方......就算人能出來,魂也早就丢了。
"我會想辦法。"我最終承諾道,雖然毫無把握。
漫漫從枕頭下摸出那本筆記本,翻到最新一頁:"我記下來了......昨晚的事......可以像電視劇裡面演的一樣,我可以上法院告他們嗎?"
借着台燈的光,我看清了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
「大哥哥房間裡有好多人,他們喝酒,抽煙,好吵。我想找星辰哥哥,但他門鎖了。大哥哥看見我,把我拉進去......他說要教我"長大"......好疼......大哥哥的幾個好朋友,就,他們就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