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結了?”周知意咽下口中的糖糕,另一隻手也不閑着,見着路淩霄也淨好了手,撿起一塊就送到他的手中,“我還以為得談有好一陣子呢。”
“這點子事用了這樣久的時日,已算得上是好一陣了。好在北朝皇帝遲遲未有國書表态此事,也算是你運氣好了,否則還真是不大好了結。”五皇子一巴掌拍在周知意的腦門,事情過了許久才又翻出來秋後算賬,“看你下回還敢不敢在宴上胡言亂語。”
“李大人不似會這般輕易放棄的。”路淩霄手中捧着糖糕,遲遲不肯放入口中,周知意瞧了也不惱,待她說完了話才示意他快些用。
“他自是不願放棄的。”五皇子意味不明地瞧了他一眼,似乎對此事很是警覺。
見着他低垂着眸子用下那塊糖糕,又忙不疊地灌下自己一盞茶水,才挑眉繼續,“兩邊多少都有退讓,南北議親也算是佳事,隻是人選不能有北陳來定。”
若今次便要将議親之事定下,人選便隻能在已在建邺城中露過面的北陳人當中挑選,使臣一向是要挑老成穩重的,年歲都不會太小,除去這些人,便就隻路淩霄一個了。
五皇子彎着眼眸看向路淩霄,笑意卻隻浮在皮肉之上,瞧着極其瘆人,“路公子亦是北陳人,想來你是願意為福安之事竭盡全力的。”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利用路家子的身份替周知意擋過今番之事,待風頭過後再想旁的法子退親。
破壞兩朝交好的事不能落在周知意身上,這退親的錯處自然要落在他路淩霄身上,而至于此事帶來怎樣的後果,想也知曉。
最好不過他一人命喪黃泉,若是再有什麼旁的話,隻怕整個路家乃至北陳都要擔責。
路淩霄不能即刻開口說出一句這是自然,南齊甚至不願給這赤/裸/裸的算計蓋上一層能夠迷惑人心的外衣,直接這般開口是為在他面前表現出對北陳的蔑視,羞辱。
周知意側眸看他,初回在他的臉上看出了隐忍難堪的憤怒,青白的臉色和幾乎被抿成一條線的唇預示着他忍耐到了極點,她也知曉方才那話太過刺耳,隻得急切地開口喚了一句,“皇兄。”
“好好地說這作甚。”她佯裝不悅地摔了擦手的帕子,使着性子将人扯了起來,“皇兄前幾日使人送來的那方硯很是不錯,隻是來人不動這些,說不清楚來曆。今日正是剛好,你來與我一道去瞧瞧那硯去。”
五皇子站在原處不動,扯回自己的衣袖,“那東西就是我挑的,你若想知曉來曆,明日我寫了再使人送來,倒很不必特意去瞧。”
他若不想動,僅憑周知意是拉不動分毫的,随手拍散肘上被扯得幾乎變成一團的褶皺,五皇子居高臨下地瞧着依舊沉默不語的路淩霄,口中的解釋卻是對周知意說的,“這是父皇叫問清的,若有萬一,日後也好當個憑據。”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南齊願在此事上,信任他是君子,信他會死守諾言,“路公子仍舊沒有什麼可說的?”
路淩霄聞言緩緩起身,他們兩人的身量相似,灼灼目光回示而去,說得是帶着深思熟慮之後的堅定,“在下承蒙殿下恩德,可以命為報,隻是南齊若想以在下一人性命再做什麼旁的文章……在下到底是北陳人,絕不願以己身,傷家國百姓分毫。”
五皇子聞言輕舒一口氣,像是終于放下了心中巨石,目光也變得柔和不少,“我方才還真怕你一口應下。”
“此事算是暫且了結了,那位李大人過些日子或許也是要見你的,先且小心應付着罷。”這說得自然不是言語上的應付,越過路淩霄的身子,他去瞧上回自己領來,已在路淩霄身邊待了多日的白芨,“你身邊隻這一個護衛恐有不足,明日我再遣些人到你身邊。”
路淩霄側過臉,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想了好一會兒才又道,“南朝對我太過關懷,恐于此事無益。”
若叫使臣們心生疑惑,回到北陳說上兩句什麼,讓旁人以為自己這個質子已然倒戈,這般折騰便算是白費了,“五皇子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李老大人暫且還不敢在建邺城中暗殺路家人,在下不會有性命之憂。”
原本遣人看護他便是不必做的,若不是看在周知意的顔面上,他也不會多上這句嘴,現下被回絕了更是正好,免得還要想些旁的名目去安插護衛。
“你心中有數,知曉要小心便好,白提醒你一聲,也免得日後福安怪我思慮不周。”他回身想要再揶揄周知意兩句,卻見着原本站在自己側身後的人不知何時沒有了蹤迹,“去瞧瞧罷,怕是在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