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淩霄遇襲一時好似隻在他入都城當日引起些許風浪,宮中與路家,明面上都未再有一點兒動作。
這樣大的功臣在回都城途中遇襲,甚至是受了連入宮回話都不能的重傷,而朝堂卻沒有一點兒查證的動作,此事透露出的,已不能用蹊跷兩字來簡單形容。誰也不會以為此事會被輕輕放過,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湧動,朝中諸人更是個個提心吊膽。
白錫東這些日子上朝都覺得自己的人緣好了不少,平日連視線都懶得在他身上停留的世家,終于對他假以辭色,雖未明白問詢,但那表露出來的意思已是十分明顯。這樣近乎施舍的和顔悅色,是想要換得他主動透露消息。
至少要換得路淩霄是死是活的消息。
自上回他拿着令牌去了路家,戰戰兢兢地說完那番話,卻被路老夫人再三謝過後,他便将那位應氏女的叮囑記在心中,哪怕是得罪了這些世家同僚,他也隻會用此事事關重大,陛下自有定論,實在不敢妄言來搪塞。
“看來白副将今日又被耽擱在路上了。”周知意看着近午膳時分還未來得及換上便服的白錫東,輕聲譏笑,“北陳的朝臣倒很锲而不舍。”
他很不明白這姑娘對北陳朝廷為何這般看不慣,每說一句話都生怕旁人不知她的不滿一般,話中帶刺。隻是想到她是南齊皇後的侄女,他又稍微明白了些許,大約是同姑母關系密切,所以不能如旁的世家子弟一般,對王朝的更疊替換冷眼旁觀。
白錫東清了清嗓子,壓下心中困惑,沒同她說話。如今路淩霄醒着,就坐在她身邊看書,誰知方才那句是同誰說的,路小将軍既不出聲,自己這個副将自然不好多嘴多舌,“少将軍今日可好些了?”
他是個粗人,每日下朝必要來問上一句,少将軍今日可好些了。他自己也知曉這般問法很是無趣,不過好在路淩霄每次都回得得體,免去了他許多尴尬。
“副将怎地這般客氣,久居府中,是我叨擾了,不好再煩您日日來看的。”
話雖如此,他也沒有早日搬離的意思,白錫東對此不甚在意,甚至覺得榮幸之至,摸着腦袋嘿嘿一笑,“瞧着少将軍一日好過一日,屬下也能安心些許,否則還不知該怎麼同大将軍交代。”
“本就是我給你添麻煩的事,哪兒有什麼交代不交代的。”他放在手中的書,重替周知意沏了一盞熱茶,才又開口問道,“今日可有什麼消息?”
這問的自然不是外界有關自己的傳言,白家被圍得嚴實,路家甚至遣來了自家親信與白家人打散混在一起,将白府周圍都堵了個嚴實,這裡的消息傳不出去,外間想要生出是非來都極困難,自然是不會有什麼新鮮話的。
且白芨上回在宮中回話,也并未将已有疑心之人說明,他們要做那個懵懂無知被人迫害的忠良,有些事自然就隻能等着皇帝親自來查,而至于應查到何種地步,宮中亦有路貴妃盯着,不必他們太過操心。
白錫東自袖中摸出一張疊得方正的紙箋,小小一塊不過指甲大小,上邊的字簡單得絕不會叫人察覺出是何人的筆迹。
二。
路淩霄展給周知意瞧了一眼,便将字條引燃,順手扔在之中,微弱的火舌舔舐着淺白的字條,直至其徹底化為灰燼,散出淡淡的墨香來。
皇帝已然開始調查李杞赦,這并不出人意料。路淩霄平日待在府中并不與人來往,唯在建邺與李老大人有過些許龃龉。思來想去,能在回都城途中着人做出襲擊路家人之事,還能将此事做成功的實在不多,李杞赦恰好是其中之一。
周知意自茶盞中倒出一點茶水,淋在筆洗之中,将原本還算完整的灰燼沖散,灰黑的碎屑飄散各處。
“阿意高興便好。”路淩霄微微颔首,給不明所以的白錫東解釋,“将先前準備好的證據呈上去,白芨知曉怎麼做。”
所謂證據,便是一直被路淩霄看押着的李氏家仆,邊城他抓了不少李氏的人,自是不可能如數送歸,終歸是要留上幾個以防萬一。而其實即便手中無人,憑空造出一個李氏家仆于他而言也并非什麼難事,畢竟四處安插釘子這樣的事,也不止李杞赦一人會做。
……
路淩霄回都半月後,皇帝遣去各處暗中查訪路小将軍遇襲一事的人,終于在事發那山的山谷中找到了以野果山泉為生,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的刺客餘黨。
路貴妃在宮中得此消息,忙不疊地着人送來了大夫,隻求能保住此人性命,順利查出幕後主使。
而其實供與不供,那人身後被石塊磨得血肉模糊的右肩,及其隐約還能分辨出些形狀的家徽,多少也能将矛頭指準李氏了,不過李杞赦仍舊沉得住氣,便是這般,也未有一點動作。
“你安插的人,做戲做得很是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