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未說話,便被路淩霄的一個眼刀止住了。路淩霄對這個弟弟實在沒有什麼耐心,即便是現下一眼不發,也能叫人感到不悅。未免這兄弟兩人在此處吵起來,周知意笑着去看喬儀。
“聽聞姐姐自幼最愛的便是忽地笑,恰巧後邊那片花園的忽地笑開得正盛,姐姐不妨領着路二公子一道去瞧瞧?”
喬儀觑着路淩霄的臉色,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才沖着路淩霁示意,“那我們便去後邊賞花,不妨礙妹妹待客了。”
待人走遠,賓客們也陸續與路淩霄見過禮,兩人身邊這才清淨下來。
滿園的花都是路淩霄為了今日宴請特意移栽而來的,經驗豐富的花匠一點點裝飾,生是将這北朝的院子,裝點出了些許建邺的模樣,周知意一手點在身側的石桌上,甫一擡首,發間的玉竹簪便在透過枝桠零星落下的日光之中,莫名耀眼起來。
這是白萱一定讓她簪上的,自上回銀簪之事後,她便極少再簪這些,白萱是不敢再給她接觸那些能夠傷人的金銀器飾,而北都稍好的玉飾又實在少見,久而久之,她的打扮便就素淨得很了。
路淩霄看慣了她平日簡單绾上青絲,并不做太多裝扮的模樣,今日忽而将這簪子取出簪上,多少也有些看得失神。
周知意撫上簪子,指尖剛一觸及圓潤的珍珠又極快地放下,“你看着不大喜歡路淩霁。”
他方才的表現實在不大像是個嚴厲的兄長,那聲斥責中有對他無禮的不滿,卻沒有想在外人面前稍稍維護的私心。周知意清楚地知曉這并非是為了自己,他面上的喜惡表現得實在太過明顯,叫人一眼便能看出路家兄弟兩人之間的關系實則沒有尋常兄弟之間的親密。
路淩霄在這話題上顯得十分謹慎,仔細瞧了她好一會兒才道,“自幼不在一處長大,連見面都是極少,生疏些也是常事。”
這便是不願說實話了,周知意并不追問,隻唔了一聲,“白問一句罷了,原以為你們這些手足不多的人家,當是更為親近一些的,瞧着他對你倒很是仰慕。”
“年歲小又沒有什麼玩伴罷了。”路淩霄看向不遠處,門洞那邊便是方才喬儀領着路淩霁離開的地方,他顯見得不大安心,相較之下,周知意倒更耐得住性子。
後邊的那塊雖未明說能夠前往,可兩邊到底是通着的,隻是沒想到這些賓客們實在很是守禮,隻在這一小塊地界活動,将後院那處空了出來,生是沒有一點兒前往的意思,這于喬儀而言大約算是個極好的時機。
“當真不放心,便去看看罷。”她站直了身子,示意白萱在此處看着,與路淩霄一道往那圓月門而去。
門的那邊是大片的嫩黃的忽地笑,張牙舞爪的花瓣肆意生長,實在奪目。這花在建邺也隻盛夏開放,不知這處的花匠使了什麼法子,能在春日裡就将這些忽地笑養得這般好,想來多少是費了一番周折的。
“你可喜歡?”
他依稀記得有一回宴請,周知意對着映入眼簾的忽地笑贊了一句,她是少在花宴上多說什麼的,自小見過的珍稀花木多了,自然是見什麼也不覺得稀奇的,故而那句誇贊實在叫人印象深刻。
這花也并非隻為着這次花宴準備,一回北都他便着人想法子在北都培育這花,來來回回育死了許多車花苗,也換了許多花匠,總也沒有什麼進展。原本也是不必着急的,隻是今次要辦花宴,他稍琢磨了一番才下了死令,着人定要将園中鋪滿。
雖經多番波折,可好在是在今日将後院這處給鋪滿了,隻是不知這院子的主人可還算滿意。
“能長得這樣肆意的花兒實在不多,甚是好看。”周知意敷衍了一句,卻沒見着路淩霄勾起的唇角。
“倒是與你上回說的一樣。”
周知意探看着園中景色,也是在找尋喬儀的身影,故而沒有聽得清他說了些什麼,“什麼一樣?”
“沒有什麼。”他往裡踏了一步,路過帶起的一陣微風刮得細弱的花瓣來回搖曳,顫巍巍得好似下一刻便要落在泥裡,化作花泥,“進來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