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賞下的東西不可随意處置,更是不能随意轉贈與旁人,若說上回的錦緞是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那麼今次的這隻镯子便算得上是皇帝的明示了。
皇帝希望路淩霄與應氏聯姻,任誰都應能看出這镯子的意思。
可見路貴妃這些日子在宮中也是替她出了一份力的,否則這樣少見的一雙玉镯,哪裡就能這般湊巧地送至路府,又這般恰好地又戴在了她的手上。
“長者相送,不敢推辭,那便謝過老夫人了。”她稍稍屈膝,大大方方地将玉镯收下,随即便甚是乖巧地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地靜聽兩邊的長輩閑話。
“說起來,還有一事要謝你家姑娘。”路老夫人對着上座年歲相仿的應氏族人道,“若非你家姑娘機敏,知曉着人來府中報信,我們府上可就要為奸人所害了。”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知曉内情的便知曉是初回都城,她請白副将去路府報信一事。此事不該是白家人說的,那便就隻能是路淩霄自己說的。
不過此事路老夫人顯見是不願叫旁人追問的,幸而應氏也沒有探聽旁人私隐的癖好,對路家先前出了什麼事也實在不甚在意,隻看向周知意,探尋此事真假。見她微微颔首才開口大略問了兩句府上現下可還好。
“也是多虧了路小将軍的照拂,我們家的姑娘才能平安無事,老夫人這樣客氣,倒是顯得我們有些不知禮數了。”
路老夫人聽得此話很是受用,面上笑意更多顯出幾分,“這般說來,就當做是他們孩子之間的交情。不過這謝卻也還是要謝的,他父親今日本也要一道前來,隻是不巧,被宮中召了去,這有些事便隻能由我這老婦人代勞了,還望諸位莫要見怪。”
路闱這些日子時常被召入宮中,這也并非什麼秘密,兩人瞧上去君臣和睦得很,隻是不知這份和睦之中是否藏着些别的東西。
“諸位初至,怕是忙碌得很,故而不敢前來叨擾,一直拖延至今。”路老夫人着人将拜禮的禮冊取來,遞至應氏諸人的面前,“幸而現下也不算太遲,攜禮來謝,以免太過失禮。”
“路老夫人未免太過客氣。”應氏連禮冊都未接,直接回家嗎推拒了回去,“既是孩子們之間的交情,便更不必這樣大費周章地來謝。”
那禮冊看着厚厚的一本,即便其中無一樣貴重之物,這禮也太過貴重了,可見上回周知意幫的不是小忙,既是如此,叫他們一直記着這情分,自然是要比用厚禮将其還清有用得多。
路老夫人将禮冊重又推了回去,“路家家學不深,承蒙應氏不棄,得此幫扶已是感激不已,是當以記恩。再有一樣,聽聞應姑娘在建邺時,亦對淩霄多般照拂。”
建邺城中的事應氏不大清楚,莫要說這位路小将軍當初受過什麼照拂,就連承善公一脈的家事他們都不甚了解,不過這都是應氏的家事,自不好表露出來給外人知曉。
想着路淩霄當初是在宮中将人帶出的,又有應皇後一向與母家的子侄們的關系密切,福安公主又是時常出入應宅,便想當然地以為應氏的姑娘時常出入宮闱,當是在那時幫過幾次路淩霄。
“路小将軍那時孤身居于建邺,有多般不便,稍加幫扶也是尋常事,老夫人這般客氣,那我們可就要不客氣了。”
推拒之事可二不可三,路家的姿态已算擺的極低,是給足了應氏顔面,此刻若再推拒,難免叫以為造作矯情,不願承領路家的好意,也會将這好事變成壞事。
眼見着應氏着人收起禮冊,路老夫人才又開口,“今日前來,實還有另一要事。”
她一面說着,一面拿眼去觑兩個孩子,這約就是要說些什麼他們不能聽的話了。
這話茬終于要轉到正題,應氏先且開口,“這院子是近些日子剛修整的,按着南邊的習慣做了不少修整,花園中的景色也勉強可看,不若叫姝兒領着路公子一道去瞧瞧,也免得拘束了兩個孩子在我們這處呆坐。”
長輩們說話,晚輩自是不好插嘴的,除了甫一開始被問了兩句,兩個年歲最小的一直閉口不言,一個垂眸盯着腳下的石磚發愣,另一個也實在好不到哪裡去。都是從孩子時期長起來的,自然知曉這情境難熬,如今放他們出去,也算是一片慈愛之心了。
“好好。”路老夫人本就有這意思,她重又拉過周知意的手,不住拍了兩下,“好孩子,勞煩你了。”
“那諸位長輩便且安心說話。”周知意眯着眼,笑得甚是恬靜,“晚輩們便不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