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路家都太過需要通過權利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即便于這亂世之中,朝堂上的地位其實并不十分牢靠。
路淩霄大約是唯一清楚知曉路家應當走哪條路才能長久的人,他費盡心思算計南齊,甚至不惜以身入局,都不過隻是為了當世奇才這一稱号,有了這樣的名号,朝代再如何更疊也好,至少能保路家上下無虞。保住路家,才能言日後。
如今這名号方才在北都有些聲量,還未等他再進行下一步,路家的旁人便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争權奪勢了。
周知意忍不住笑出聲來,事到如今,路淩霄已經沒有二者擇其一的辦法了,路貴妃對趙慎下手的那一刻起,這皇位的争端便就不能再以路家人的意願為主,也非他們說停下便就能停下的了。
“趙慎已然出招了,你還在等什麼?”
“你一早便知曉。”他看向周知意,眉心微蹙,“還是……”
她的确是沒有這樣大的本事,能夠未蔔先知,不過推動路婉在争奪皇權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一些,也的确是她一直以來的計劃。周齊皇室這般慘烈,她怎會叫趙陳皇室維持那樣父慈子孝的場景,至于那明面上君臣和睦的朝堂,也該亂上一亂才能叫她心中痛快。
“雖非一早便知,但卻的确是我所願。”周知意撅着嘴嘟囔,看着像是個在撒嬌的孩童,“趙慎與李氏此前能算計我,我便不能給他們添些麻煩嗎?”
“北都這般無趣,淩霄哥哥偶爾也該叫我高興高興才是。”她勾着唇角,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忽閃着光亮,似是當真找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般,“說起來,這也是他先動手的,路家總不能這般白被人算計不是?”
“還是,你更願意趙慎尋着機會,去将我的身世公諸于世。”
如今趙慎行事還算小心,即便是猜到些許端倪,也不敢輕易公諸于世,與路家在明面上撕破面皮,可待他在朝中站穩腳跟,事情于他們便就不再有利了。
“你知曉我并無此意。”路淩霄握緊佩劍的手微微松開,旁的事都可以靜觀其變徐徐圖之,唯有此事,不能留有一點僥幸之心,“隻是銀作局那人好發落,二皇子卻并不容易。”
“若要動手,怕還是要姑母幫忙。”
聞聽此言,周知意才安下心來,此事她原就沒指望路淩霄能幫上多少忙,趙慎如今還在宮中生活,也不大涉及朝堂要事,想在前朝做手腳實在是難。此事多半還是要從後宮入手,隻要路淩霄不加幹涉,假做不知,她便有法子說服路貴妃盡快動手。
“路貴妃那處,你便不必擔心了。”周知意越過他的肩頭,遠遠瞧見貴妃宮中的嬷嬷前來,稍垂下眼眸,換了嬌怯的聲音嗔怪,“按着建邺的規矩,你我二人暫且是不能見面說話的,這般實在有些不合規矩。”
路淩霄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輕咳一聲,“是在下忘了規矩,唐突了。”
嬷嬷三兩步走至兩人面前,含着笑意左右打量着,見着他們一個面色微微泛紅,垂首不語,一個捏着佩劍不知所措,實在是未能忍住,笑出聲來,“兩位怎地瞧着像是初回見面的模樣。”
方才兩人說的話她都聽見了,兩遍的風俗不同,多少是有些不方便,她擋在兩人之間,先且将路淩霄請走,随後才回身安慰,“公子大約是知曉姑娘今日要入宮,忍不住前來瞧上一眼,若有什麼禮數不周的,還請姑娘看在他一片癡心的份上,稍稍見諒。”
眼前這位是路淩霄心尖上的人,路貴妃對其也算是客氣,說些場面話哄上兩句,也是應當。周知意原本那句便就是糊弄人的,現下有了台階自然下得也很不猶豫。
“實在是家中規矩繁多,方才一時見着路公子有些失措,如今到底是在北都,說起來也并非是什麼大事。”她低聲解釋了兩句,又覺有些羞惱一般絞着帕子轉了話茬,“如今這時辰尚早,怕是擾了貴妃休息。”
“這也不算是早了,宮中兩位皇嗣早早便醒了,鬧着要見母妃,領着皇嗣們用了早膳,又要處置宮務,哪裡是能休息的。”
宮務繁雜,便是有得力之人幫手,路貴妃每日也實在是忙碌得很,比起皇帝也不遜色,嬷嬷一面将人往宮裡引,一面小意解釋,“隻是方才貴妃才使了轎辇将兩位皇嗣送去皇上那處請安,現下便隻能勞姑娘親自走上一回了。”
長而無際的甬道瞧着便很難走,好在她今日穿的鞋履尚算舒适,從前也不是沒有走過這條路,現下再走上一回便當是遊園了,“貴妃實在是客氣了,這宮道人人都走得,哪裡就非要準備轎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