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北都人。”周知意看向喜娘,面上裝作羞臊的模樣低聲問了一句,“可聽人議論過路小将軍的文采如何?”
喜娘有些踟蹰,她對此的确是不甚清楚,北陳文采斐然的青年才俊實在不少,聲名在外的也多半是世家子弟,路淩霄一向名聲在外,可即便有人議論不過也隻是說他家世不凡,少露面于人前,實在無人知曉其才情究竟如何。
這樣大喜的日子,主家問什麼即便是不知曉,也總要想些好聽的話說,“路小将軍是姑娘家精心挑選的,能入應氏眼的必定文采不凡,隻是聞聽二門上的世家夫人小姐們也都是學富五車不遜于朝臣的,其家學淵源自是尋常人家比不上的。”
周知意看着她輕笑,雖知她是無奈之下的敷衍之語卻也不追究,“外頭的夫人們見過許多婚儀,催妝詩想必也是見過不少,甚是無趣,不妨我來出上一題,請路小将軍來做。”
喜娘眉頭微蹙,隻覺很是不妥,礙于眼前這位的身份高貴,又實在是路府捧在手裡怕摔了的,亦是不敢出言阻攔,隻好去瞧枳月,指望着眼前這位能幫着勸上兩句。
“婚儀的吉時要緊。”枳月低聲勸了兩句,又道外間的時候不早了,若是誤了時辰隻怕不好,“姑娘想考校路小将軍的學識,往後還有的是時候,倒是不急于此時。”
眼見着周知意沒有說話,一旁的喜娘面色也古怪起來,枳月才又擡了聲量笑道,“姑娘若是羞臊,隻收了詩再多待一會兒便是,也沒得收了詩文便即刻出閣的道理。”
她這話的聲量不低,隐隐約約還傳到屋外去,門邊有刻意留下給外間通風報信的丫頭,原話傳了出去,便就有人調笑,說是應氏姑娘這是着意要給路淩霄一個下馬威。
“路兄平時何曾受過這等對待?”
他平日便不就是個能随意玩笑的,今日脾氣倒好的很,唇角的笑意便就沒有消失的時候,“應氏姑娘今日肯屈尊下嫁,實在是路某的福緣,莫說這算不上什麼下馬威,即便真是,路某亦甘之如饴。”
“好好好,我們不過玩笑兩句,竟叫小将軍當了真。”有與路家關系親近些的武将聽出路淩霄話中的回護,又怕外人聽了多想,便趕忙開口圓場,“誰家的姑娘出閣前是不羞臊的,在閨閣之中磨蹭一會兒也都是人之常情,哪兒便就是什麼下馬威了,應氏是建邺城中有名的世家,家中子弟最是知禮,諸位可莫要當真了。”
“不過今日在場的諸位到底是沒有娶過妻的,不懂這些都是尋常,待日後成婚,遇見更加羞臊的新婦,便就知曉今日我們小将軍心中焦急了。”
語畢便又是一陣哄笑,路淩霄隻顧着透過圓月門望着裡間的屋子發怔,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跟在其身後的白芨上前一步,催促着侍女将準備好的筆墨端上來。
“時候不早了。”應氏的嫁妝擡完之前,就該請新婦乘轎了,這其中若是有空檔最是不吉,旁人不知曉建邺的規矩,他在建邺呆了這樣多年,多少是知曉一些的,“小将軍快請快些動筆罷。”
端上來的筆墨紙硯都是他在建邺曾用過的,就連紙箋上的燙金紋案都透着幾分熟悉,路淩霄提筆看向眼前的紙箋,一時怔愣在紙上留下一團礙眼的墨迹。
白芨想着人将此張換掉,卻沒成想路淩霄不甚在意地落筆,銀鈎玉唾般的字迹毫無停歇地躍然紙上,引起一陣稱贊。
北府迎塵南郡來,莫将芳意更遲回。雖言天上光陰别,且被人間更漏催。煙樹迥垂連蒂杏,彩童交捧合歡杯。琵琶仿效神仙樂,争引仙姬下樓台。
“從前倒是不知路小将軍還有這般文采。”這詩做得實在叫人挑不出不好來,就連坐在一旁聽着的夫人們亦是連連颔首稱贊,二門上的侍女們見狀更是不會再如何為難。
過了他們這關,這詩才能往裡送,侍女們讓出一人的身位,讓人将這詩送進去,這間隙還不忘說笑兩句,“小将軍這詩作得好,隻是不知裡間的應姑娘覺得如何。”
“不論應姑娘覺得如何,幾位這般誇贊,在下總是要好生謝上一番的。”他着人将早早準備好的荷包捧上,自己親手一一交給二門上的諸人,“多謝諸位。”
拿人手軟,更何況路淩霄今日這般客氣,收了沉甸甸荷包的侍女們笑着寬慰,“路小将軍這般文采,也請安心罷,應姑娘多半也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