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鮮少收過别人的東西,換作别人給這些牛奶雞蛋他肯定不要,但李成川不一樣,從李成川将他從洪水裡撈起來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會對這人産生不一般的安全感。
又花了十二塊買生活用品,林音背着牛奶雞蛋走路回去,三輪車飙二十多分鐘的土路換上雙腳要走近兩小時。如果今天沒有遇上李成川他或許可以搭個車回家,但現在兜裡僅剩的二十四塊顯然不允許他這樣做。
好在林音對用腳丈量大地已經習以為常,就算不走路回家,他采藥的時候也總會在山裡翻找幾個小時。
三輪車時不時呼呼而過,想省這五塊錢的人大有人在,土路上不止林音一人步行,但林音的腳步更輕快,越過一個又一個疲累的人。
回到家的林音一身汗,一箱牛奶背了快兩小時越背越沉,他把東西放在地上,猶豫過後拆了一瓶。
這錢更難還清了,加上牛奶雞蛋,但應該也不會太多,他再賣一次藥就足夠。可就算把所有花銷都還清,李成川救他命這事又怎麼算呢?
林音從袋子裡把好的雞蛋都撿出來,其實家裡也養了幾隻雞,下的蛋供的上吃。碎的蛋液他略猶疑,最終還是都倒進雞食槽裡。
“音音,你咋把頭發剪了?”
林音叼着牛奶喂雞,他外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附近。
“剪了頭發不好看的,以後不好嫁人……”衰老的林小蓮突然湊近,看清楚林音正在喝什麼東西,她年老的嗓音頓時尖銳起來:“哪個野男人給你買的東西!”
“你不要你媽了?!”林小蓮抓着林音的手憤怒的又搖又拽,啪嗒的一聲,牛奶盒摔砸在地。
“外婆。”林音平靜的将聲音拔高,老太太松手呆呆的望着他。
林音平靜的撿起牛奶,撕開盒子将剩餘的牛奶倒在杯子中繼續喝,他做完這一系列舉動,隐隐聽到低低的哭聲。
林音繼續幹别的事沒去安慰老人,他根本無法安慰,隻能習以為常。
生火,做飯,看書,收拾雜物,睡覺。
日複一日的生活從未變過,但今天睡覺前,林音照了照鏡子,救他的人說他短發不錯。林音對着鏡子反複觀察了自己幾遍,精神嗎?或許吧。
林音一夜無夢睡到天亮,醒來後又照常。
一星期後的周一,李成川下午上完課從學校出來鎮上覓食,天天吃食堂他有點受不了。一出芒鎮小學,李成川發現林音背着背簍站在學校門口不遠處。
學校裡邊還沒放學,叽叽喳喳的玩鬧聲,朗讀聲……這些同背着背簍站在門口的林音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那小孩站的直直地,像棵松枝那麼立,李成川心裡塌陷了一塊,那念頭更重了。他走向林音,問:“等我?找我?怎麼不進去?”
“不是說了報我名字嗎?”
林音再次遞上兩張紅鈔,李成川在風中淩亂,他終于崩潰了。
這他媽的學校大門口,這是幹啥,他要瘋了!他趕緊揣緊林音的手将紅鈔遮住,左顧右望的看了看四周,還好沒什麼人,不然被看見他今天不得毀在這小子的手裡!
堂堂來援教的老師,居然在小學門口收一瘦不拉幾小孩的大錢,這要是傳出他這趟不得白來,回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畢業!
是的,李成川是個二貨大學生還沒完全畢業,他家庭一般小康,大學幾年都在上課和創業掙錢,臨近畢業突然想做點對自己生命有意義的事,于是一收拾包,跑來偏遠山區援教。
“不是林音你……”李成川簡直想罵人,但對着這小孩他又不能,硬生生憋住未盡的話。
林音仿佛能在此刻感受到面前這男人的惡意,他把錢塞進李成川手裡轉身就跑,結果沒跑兩步,被李成川一把拽着背簍拖回。
“不是你成心的是吧!你說我把你從水裡撈出來,天天擔心你,你還想害我?!”李成川抓着人不重不輕的給了兩下,他被林音的舉動氣得想笑。
“放開我!”小破孩叫嚷,李成川一把将人拎到附近偏僻處,期間林音不停掙紮,但一米八的李成川拎林音就跟拎雞仔似的,他毫不費力,到偏僻處按死人。“我不是跟你說過,不用還不用還,再說你上次不是給我二百了,你把我說話當放屁啊!”李成川狠狠掐着小孩的臉,林音白皙的臉上立馬留紅痕。
“放開我!”小破孩一頓亂掙紮,李成川松開他,林音不服氣的瞪眼:“我沒要害你,還了你錢我還要回家!”他走上鎮來要兩小時,回去要兩小時,昨天周末上來趕集李成川不在,他今天在學校門口等了很久。
“嘿你!你回家有這麼急嗎?!”坐個車二十多分鐘就到了,這小孩每次都急匆匆的趕什麼?李成川當然不知道林音要走山路回家,他隻覺得這小孩一天天的有點莫名其妙。
林音揚着臉沒說話,李成川看他那樣問了句你不會是走回去吧?林音也沒反駁,然後輪到李成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