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他就聽說黃員外又往家裡擡了兩房小妾,據說都是經過廟裡大師批過命說有子孫緣,屁股大好生養,家裡母親姊妹都很能生的女子,不過至今沒個好消息罷了。
鄉下事少,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讓村民來回說個三五天,何況這麼刺激的事呢?又是養父母又是親父母,又是家财又是賭債,囊括了家庭、倫理、道德、情感,甚至還有族人在中間攪和,這麼好大一盆狗血,反正賈代儒是聽了大半個月都沒見他們說膩。
想到這,賈代儒說道,“黃員外這情況,這帖複元湯可能不太夠。”
見張來福會意,賈代儒笑道,“子孫都是緣分,這得他親自求藥才顯得有誠意啊。”
人性本賤,上趕着不是買賣,他主動要給他看病賣藥給他,沒準人間還以為他是騙子呢!到時候沒事都能被他折騰出各種事來。他最怕麻煩了,不得把架子搭好讓人家順順利利地爬上來?
“可以讓他找顧家小子去。”賈代儒補充了一句,馬甲必須不能丢。
張來福想了想,也覺得就這麼大剌剌跑過去和他說他們有這藥不太好,畢竟人家也是要面子的體面人,哪怕心裡再想要,也要矜持一下,何況他們也不怎麼熟。最重要的是,自家老爺不想讓别人知道這藥出自他的手。
張來福盤算了一下,決定等幾天看看顧二明那邊賣的怎麼樣,然後側面透露給黃員外。想着想着,他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淚,為了掙些家用,他們真的是太難了。
卻說顧二明得了賈代儒的指點,内心火熱,直接往回趕,去尋了先前給他藥的那個朋友。
他是榮國府的家生子,他家本是榮府下人最底層,爹媽都是再老實巴交不過的人,不會奉承不走門路,本來他爹在大廚房打下手,結果太過老實讓人排擠出去了,家裡沒個進項差點沒餓死。
結果這對天聾地啞的夫妻生了兩個渾身長滿了心眼子的子女。他們女兒,主子起名叫冬青的,長得俊眉修目花容月貌,直接讓大老爺看上收入房當了正經的姨太太。
而小子,叫丁轶,則是先頭珠大爺身邊的跑腿,要不是珠大爺病亡,他的前程也是看得到的敞亮。
可惜珠大爺沒了,他們這些伺候的全被攆出去了,家裡有些門路的還能重新找個主子不注意的地方重新當差,像他這種純靠自己的,重新起來太難了,而且先前風光的時候,不知道引了多少人的紅眼,這會掉下來,人人都想踩他一腳,誰會想看他重新飛上去。
一直碰壁,直到他妹妹攀上了大老爺,一度受寵,甚至還應了她的請求,給她哥哥指了個媳婦,這才沒有在這麼大的年紀繼續蹉跎下去。
顧二明和他,也是這麼認識的,境遇相似,同病相憐,自然就惺惺相惜抱團取暖了。
顧二明來到丁轶家,剛在門口叫了一聲,丁轶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來,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同意了嗎?”
顧二明沉默着搖了搖頭,丁轶神情肉眼可見地低落了下來,喃喃道,“我就知道,高人才不會看上這點東西……”
原來,這次的買賣也是丁轶提起的,畢竟比起還是個單身狗的顧二明,混迹過後院、親眼見過主子身邊妻妾丫頭争寵、年紀大了好幾歲見識更多、現在又娶了媳婦的丁轶,對複元湯的效用更有切身體會。
顧二明從胸口掏出荷包,倒出新得的方子,在丁轶前面一晃,“你看這個是什麼?”
丁轶還沉浸在暴富破滅的失落中,眼神随着紙片一飄,猛然回過神,大驚道,“難道是……”
他連忙四下環顧,然後一把把顧二明拉進屋子,激動不已。
顧二明再不逗他,直接把賈代儒的建議都說了,還說了他特意強調的注意事項,要低調不惹人注意。
丁轶撫掌歎道,“先生說的極是,我隻想着咱們兄弟倆能發财,一時昏頭竟沒想到這點,咱們知道這是好東西,别人不傻,肯定也能知道,到時候咱們兄弟可保不住。”
丁轶還是不舍得這其中的巨大利潤,蹙眉想了想,問道,“二明,你說咱們獻給大老爺用,再讓大老爺背書當個靠山,分給他幾成利成不?”
顧二明仔細看了看他,發現他不是開玩笑,疑惑地問道,“大老爺久不管事,在府裡還不如他兒子琏二爺說話管用,琏二奶奶還是管家奶奶,怎麼不找琏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