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胡亂攏了衣服就走,襲人趕緊拿着腰帶一邊喊着一邊追了上去。
晴雯在邊上垂着頭不說話,待他們走了,翻了個白眼,撇着嘴啐道,“呸,就你賢惠。”一扭頭,甩手走了。
賈寶玉一路奔到賈母屋前,正好聽到賈母這句“把我的玉兒接回去”,頓時跟傻了一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還是跟着過來的襲人看他不對勁,推了推他,着急地喚他“二爺”,這才把他叫醒。
賈母聽到門口有響動,便叫鴛鴦出去看看怎麼回事,沒成想卻是賈寶玉直接跑了進來,一路沖着賈母來了,直剌剌地說道,“老祖宗,别叫林妹妹走了,老祖宗您把林妹妹留下,林妹妹除了咱們家還能去哪?”
他看着黛玉還在那捂着帕子抽噎,上前拉着她的手,癡癡地說道,“林妹妹你别走,咱們還像現在這樣一處吃一處玩一處睡不好嗎?”
趙嬷嬷幾個人看得目瞪口呆。
賈母拉着他坐在自己身邊,安慰道,“你林妹妹不走,這是你林姑父派人來看她的,沒說走。”
賈寶玉得了這句保證,這才活泛過來,臉上頓時笑開了,還有心情向趙嬷嬷問話,問她林姑父可好,一路走來是否辛苦,還看了林如海給賈母的禮,挨個誇了一遍,把賈母和黛玉都逗笑了。
趙嬷嬷:……呵呵。
趙嬷嬷說道,“一來是謝過老太太這些年的看顧教養,咱們家大姑娘如今長得這般好,全賴老太太費心。我們家老爺離得遠,沒法當面孝順老太太,這些小小敬意,還請老太太不要推辭,一定收下。”
“另外,”趙嬷嬷叫丫頭打開了另外幾個箱子,“我們大姑娘畢竟叨擾府上良久,這是給大老爺大太太,琏二爺琏二奶奶和大姐兒,琮三爺還有二老爺二太太,珠大奶奶和蘭哥兒,寶二爺環三爺并三位姑娘的謝禮。”
一應的淮揚特産,另有布匹衣料、花瓶擺件、扇子珠串,各個精巧玲珑,隻數量各有不同,幾個未婚的少爺小姐那還多了幾個南方的玩具,都貼着名帖。
賈母笑道,“姑爺也太客氣了。”然後叫鴛鴦帶人按着名帖挨個送過去,一時間整個榮國府都熱鬧起來,下人們議論紛紛,再不說林姑娘刻薄小性,都贊她到底是名門淑女官宦千金,家中父親又是天子心腹手握大權,不是常人能比的。
被當成常人的自然就是在榮國府長住不走的薛家人了。
薛姨媽慣愛聽這些下人嚼舌八卦,可今天一聽,差點沒直接哭出來。在榮國府住了這麼久了,這府裡啥情況她還不知道?她給些小恩小惠,他們就說林丫頭的不是,沒想到林丫頭突然起來了,輿論反噬到她們自己身上了。
平時看林丫頭因為下人多嘴常常自己生悶氣,她還覺得人家氣量狹小沒有大家風度,現在刀子砍到自己身上,多聽一句就覺得受不了了。
“寶丫頭,你看這可怎麼辦?”薛姨媽默默垂淚,“這些人的嘴有多毒,你素日裡也不是不知道。咱們平時施舍她們的賞錢竟都是扔了水漂,一點也不記恩,說翻臉就翻臉。她們有時候來讨些跌打傷風的膏藥,咱們都是二話不說直接給的,現在竟全忘了不成。”
寶钗心裡也急,但她面對手足無措的老母親,隻能先按捺下焦慮,緩聲安慰她,“媽,既然知道她們是牆頭草,今兒倒向這邊,明兒倒向那邊,你何必和她們一般見識,倒是氣壞了自己身子。”
“現在是林家人剛來,她們一時新鮮,等過兩日林家人走了,你再看她們。”
“我的兒,你樣樣比林丫頭出色,就因為出身,硬生生比她矮上一截,媽這心裡難受。若是你爹還在,咱們娘倆也不必這麼艱難。”薛姨媽哭了會兒,又轉頭罵道,“偏你那兄弟,跟個沒籠頭的馬一樣,半點靠不上,這會子又不知道上哪野去了。”
寶钗想到自家這兩個婦道人家,外頭隻有一個隻會惹事的兄弟,明明也是富家千金,卻隻能借住别人府上,樣樣都要思慮周全,時時還要察言觀色,就這樣,還得防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讓人拿出來說嘴,也是沒忍住掉了淚。
“不成,我得去找你姨母去。”薛姨媽突然振作起來,“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再得意又怎麼樣,還不得寶玉的爹媽做主。”說着,她按了一下寶钗的肩膀,堅定地說道,“我的兒,這金玉良緣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