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人又說,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
荀古手捧着淡藍小冊子,看着翻開的第一頁,那短短的幾分鐘好似過了幾年,他的平靜與沉默讓這一處空間變得極為詭異。
“千歲塔,人魂分離,乃是上死……”荀古往後翻一頁,“千歲塔祭,嬰孩異靈,一嬰一歲,千嬰千歲……”再往後翻一頁,“簿文離塔,罹亂之始也,乃荒夏之大過矣……”
三頁三句話,再往後就沒有了。
三句話看完,藍色冊子化作一股藍煙,消失幹淨。
荀古手中空空,眼中卻逐漸有了神:“城有上城,人有上人,死有上死,生來上下之分,死了也不能幸免,這很好,隻是我算個下等人,卻有上等死,又有些不好。”
“千歲塔祭,一嬰一歲,擇千嬰滿一祭,不論好壞,聽上去比之十惡不赦好像好一些,好一些嗎?”
“簿文離塔,罹亂之始,是荒夏的過錯,那就該讓荒夏來承擔後果,現在這一樁樁一件件,怎麼看怎麼荒唐。”
頭頂是黑漆漆一片,荀古也不知道有沒有頂,應該是有的,他擡頭沖上面喊道:“哪位英雄好漢給的提示?我卻不想說謝謝,我是來查案子的,和這些沒關系,但如果是為了告訴我我已經死了,我死了……這也沒什麼。”
荀古喊完一切又恢複了寂靜,眼前還是那血呲呼啦的場景,沒有一點點改變。
第五次死亡,他很坦然,隻是這坦然之後有一些不安悄然生長。
第四次死亡和第五次死亡之間甚至沒有過渡,他的不安是,像這樣人魂分離之後還能不能回去呢?
“千歲塔,人魂分離,也就是說我現在在千歲塔,陳集說這個地方是千歲塔的一處分支,這也對的上。隻是這千歲塔太虛,它是實實在在的一座塔,還是一個指稱,并沒有确定的塔身。是我現在往上面挖洞就能進到千歲塔裡頭,還是說我隻是在所謂千歲塔的概念裡。”荀古看似自言自語了好大一堆話。
也隻有他自己知道有人一句一句的回應着——時序到底是荒夏身邊的一大助力,對這些事情他也算有所了解。
“千歲塔沒有實塔,也有實塔,它可以憑意念四處存在,但隻要是塔裡的那位同意,它就會有實處。”
“塔裡的那位?不是說塔裡關着邪物嗎?”
“是,就是那邪物,塔外的人們管它叫做邪物,但知情人知道,那并不是什麼邪物,而是一副神龛。”
“神龛?”
“這好像就有些怪異了,那是一副神龛,神龛裡裝着一位神的念,塔由念所生……總之,那座塔和現在的世界很不相符,它不适應這個世界,也不好存在于這個世界。”
“等等,等等等等……”荀古總算是找回了屬于他的節奏,“那是一個和現在世界不相符的存在,但同時那個東西很強大,比五大牢裡關着的東西還要強大和可怕,是嗎?”
“是的。”
“也就是說,這些人一面想要得到五大牢裡的零散力量,一面還想得到千歲塔裡的東西?”
“好像是。”
“那,這是不是意味着這一切的背後有個天大的陰謀,這個陰謀比什麼遊戲,什麼殺人,什麼筆記世界混亂都要可怕?”
“呃……”
當然,荀古還是分得清眼下最要緊的是什麼的,他知道那個所謂的更深的陰謀他現在觸及不到,也無暇觸及,眼下重要的是他得完成這個案子,離開這個地方。
想到這些,荀古才總算恢複了些入案時的精神氣。
腳下的血坑已經凝固,周圍零散的屍塊紅到發黑,由此可得,這個地方有一陣子沒啟動過,或許是從路津之後,也或許這和路津沒關系。
上一個空間是用來盛放那些有瑕疵的嬰孩的,這個地方是用來分屍的,那麼下一個地方呢?
荀古穿過這個地方繼續往前走,走近活土裡,又幾步,再次從活土裡走出來的時候眼之所見乃是火海,四四方方的火,就好像有什麼看不到的東西将這些火禁锢起來,使它隻能在這個方框裡燃燒。
這個地方更不會有任何可以用的線索,沒有味道,也沒有人給他丢什麼藍色冊子,隻有火,吞噬一切的火。
而荀古也發現,想要離開這裡,他需要從火裡走過。
這,觸發了他的某些記憶,就在不久前的記憶。
他被燒死過,那是他的第三次死亡。
荀古伸出手去試着觸碰那火,奇怪的是他并沒有覺得發燙,反而就像走在空氣中,走在天地之間,正常的很。
荀古走近去,又從另一端走出來。
他回頭看,火還在,沒有任何變化。
“我們猜一猜吧,下一個地方,是什麼。”
“是什麼?”
“是囫囵的死亡,全滿的,死亡。”
荀古的腦子是好用的,入案之始,陳集和隋甯就把大量的信息一股腦灌進了他的腦子裡,這會讓他混亂,而他習慣的從來都是自己發現,自己思索,那樣不好,反而是眼下更不錯。
荀古猜想的不錯,下一個地方就是一處四四方方的空間,沒有火,沒有水,沒有刀劈斧砍,隻有一口棺材,看上去像是上好的木材打造。
棺材蓋着蓋,荀古也沒了忌諱,走到棺材前輕輕一跳坐在了棺材蓋子上。
荀古開始回想。
“這個地方是囫囵死亡,就像我剛來時路津的模樣,上一個地方是火燒,上上一個地方是分屍,上上上一個地方是嬰孩,進來的時候是土埋……假使,假使五行之死,火燒是火,土埋是土,刀劈斧砍是金,那完滿的死亡和嬰孩所祭哪個是木,哪個是水呢?”
時序“嗯”一陣:“嬰孩是木?那些草木之香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