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會有觸動。

但很快，他就會遺忘，他的生命裡好似缺少了負面情緒，悲傷、生氣、自責……

雖然會有，但很快就會消弭，就像是泡泡，一戳就破，之後回想起來還會覺得不真實。

像李子軒這樣被影響到甚至産生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人類，很正常、很真實也很有溫度。

艾爾想的則是：所以我為什麼非要聽一個脆弱的人類講述他的心路曆程啊？！

李子軒傾訴之後冷靜了很多，他摘下眼鏡，疲憊地看向了林鹿的屍體，眼眶微微一紅。

“明明之前……鹿哥還安慰我……說沒事的……”

“鹿哥肯定希望你好好的，”侯豪雨搬出了萬金油台詞。

李子軒點點頭，緩了過來。

侯豪雨就在這時問：“我們可以在這裡住下嗎？”

艾爾詫異地瞪大眼睛，瞌睡蟲都驚沒了，看向侯豪雨的眼神裡帶上審視。

“沒問題的，可以請你們埋一下鹿哥屍體嗎？”李子軒顯得很疲憊，重重拍了拍侯豪雨的手，感動溢于言表。

侯豪雨自然沒有不同意的，艾爾沉默了，不過也沒說什麼，兩人帶着那個詭異的人皮骷髅出去了。

……

月亮缺了一角，但依舊明亮。

“你來，記得挖深一點，”艾爾扔給侯豪雨一把鐵鍬。

侯豪雨接過，沒有拒絕，然後開始挖坑。

金發男人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心卻意外柔軟。

他看着人皮骷髅，撥弄幾下，把林鹿的臉扶正了一些，順便将兩顆眼珠子塞了回去，雖然看起來依舊猙獰，但至少有個人樣。

艾爾有點強迫症，秉持着要做就做好的原則，他拿出從侯豪雨那裡沒收的針以及羊腸線。

先把内髒擺正位置，然後把臉上的傷口補好，最後把皮縫緊實一些，漸漸也就有了人樣。

雖然瘦削不少，但還是能看出是林鹿的。

等艾爾回神，身邊就多了一個巨坑，有兩三米深。

“你就不怕我把你埋了？”艾爾忽然有些惡趣味地說，趴在坑的邊緣。

他捧起一把土，手微微張開，黑土順着指縫流淌而下，正好落在了侯豪雨的頭頂。

變成土狗了。

艾爾的嘴角上揚：“開玩笑的。”

可那語氣卻很認真，讓人分不清真假，男人的金發在月光下慢慢褪去光澤。

藍眸變得通透，隐隐能窺見瞳之下跳動的血管，他的眸子，白天時能閃閃發光，如同清澈的水波，夜晚也能将無盡的黑暗裝入眸中，變成深不見底的大海。

一時之間讓人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也讓人分不清裡面到底有沒有感情。

像假的玻璃珠一樣。

侯豪雨擡頭看他，黑眸就算在黑暗中也亮得吓人。他剛剛沒太聽清，還以為坑洞的牆有些松動了，才會有土落下。

而此時正好對上艾爾的笑容。

他想也不想，借助鐵鍬，沒兩下功夫就爬上來了。

艾爾臉上的笑容驟然僵住：“你上得來？”

“當然，就那麼點高度怎麼可能難倒我，”侯豪雨拍掉腦袋上的土。

然後又看見艾爾的傑作，誇道：“你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入殓師。”

艾爾心情頓時複雜起來，對上對方真誠的眼睛，先是一愣，随後忍不住嘲諷一笑：“我做不了。”

侯豪雨本想說什麼，但見艾爾情緒低落，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他們把林鹿的屍體擺在坑底。

艾爾将攝像機放置在林鹿的胸口，低聲自言自語：“快了，快了……”

侯豪雨先爬出坑，然後回頭拉了艾爾一把，兩人開始認真填坑。

半個小時後，他們終于算是安葬了林鹿。

……

接近淩晨，三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細聽就會發現隻有兩人在呼吸。

許久沒有出聲的系統忽然提示道：“親愛的玩家，是否要記錄？”

侯豪雨忽然被吵醒，還一臉蒙逼，喃喃重複最後的兩個字：“記錄？”

伊諾得到指令。

侯豪雨手中忽然出現褐色小本子，小本子自動翻開。

【日記】

第一天，晴。

我們到達布洛洛部落了，首領是個非常友好的老人，就是聞起來有些怪異。

第二天，陰。

攝像師好像水土不服，嘔吐不止，看來要推遲拍攝了。

攝像師死了！

我們查看了他的相機，明白了他的死因，原來是因為他拍到了——【神】

侯豪雨混沌的腦袋豁然清醒，就如同冬天被人澆了一盆透心涼的冷水。後脖頸的汗毛瞬間就豎了起來。

【攝影師】死亡并非因為被毒殺，而是因為拍到了【神】，所以邏輯是拍到【神】，觸發了死亡條件，進而導緻身亡。因此，關鍵不是避免被下毒，而是避免拍到神。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必須趕緊通知何小雨才行，因為今天就輪到【編劇】了。

單單避開水源是不夠的。

他有預感，玩家們的身份越少越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