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豪雨的聲音格外清晰:“我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副本還沒通關。”
他這幾句話所帶來的恐懼,完全不亞于發現在副本裡組織遊戲的不是伊諾。
剩下的那個叛徒——到底是誰?
……
海嘯如期而至,位于西班牙南部的小島上,冰冷的海水淹沒了一切,與真相一起埋藏的還有身負罪孽的人。
尖叫,哀嚎,恐懼,親切的護工化身海怪,獵殺着病人。
濃稠的血腥味裹挾着海風,引來某種令人不安的存在,嗡鳴從遠方傳來,有什麼存在,要醒來了。
“救救我!啊啊啊!”那是被一口咬掉胳膊的一位病人。
“怪物!怪物!全都是怪物啊!”那是視力不好,揮舞着手中拐杖的殘缺人類。
慢慢地,一切歸于平靜,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與海面形成一道絢麗的光幕,而罪惡在時間的洗刷下隻會變得透明。
辮子青年冷漠地看着一切,輕輕眯着眼睛,任由血水浸透道袍:“人之初,性本……惡。”
此刻的他,比任何怪物都像怪物。
第二天。
“謝謝你幫我照顧好他們。”崔金睿回來了,他的狀态看起來不錯。
二号拍了拍侯豪雨的肩膀,長長的辮子發出叮當聲,明顯他的動作幅度有點大了。
“異星年還活着,在另一邊的世界裡活得好好的,隻是她大概回不來這邊了,因為她已經被淘汰掉了,也就是說這邊才是主世界。”
“但是那邊……”
“是幾十年前,穿越的是時間,不是空間。”
忽然,崔金睿的嘴角上翹:“既然已經确認了淘汰的人不會忽然回來。”
銅錢叮當響……
銀光閃過,那是一個針筒。
侯豪雨下意識按住他,有點明白過來了:原來是你。
崔金睿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他大概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弱的新人,肌肉卻意外的發達。
“啪嗒。”
針筒落地,侯豪雨往那裡看了一眼,随後撿起針筒,毫不猶豫地紮進崔金睿的後脖頸裡。
透明針筒中的蔚藍液體逐漸減少。
“啧。”崔金睿的眼神逐漸渙散。“又白跑一趟。”
侯豪雨下意識地問:“什麼意思?”
卻發現青年已經失去了呼吸。
“特殊道具已掉落,是否拾取?”
“已自動拾取,獲得‘入場券’。”
海怪一百八十度歪頭,整個脖子都變成軟體了,她笑容充滿純真:“媽媽,這樣很不妙哦。”
侯豪雨捏了捏手中的臍帶,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嗎?”
“是哦,與其去那場遊戲,媽媽要不要留下來和我一起?至少我吃人不疼诶。”海怪指了指自己那細小的牙齒。
有種如果被咬了,那切面肯定很光滑的感覺。
“想讓我留下來啊,那至少要把真相告訴我不是嗎?”侯豪雨低眸看向蓬蓬裙怪物。
海怪歪歪頭,口水不知不覺流了一地:“媽媽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那個死掉的小哥哥不是解釋得很清楚了嗎?”
“遊戲真的是投出叛徒嗎?”這是侯豪雨最在意的問題。
海怪捋順稀疏的頭發:“是的哦,隻要投出叛徒,或者叛徒全部死亡,那麼遊戲就結束了哦,伊諾不讓作弊的。”
“這些副本,這些對抗……的目的是什麼?”侯豪雨隻是試探性地提問,并沒想得到靠譜的答案。
“是考試啦。”海怪撅嘴,似乎不喜歡考試。
考試……嗎?侯豪雨心中已經有了點頭緒。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他很在意:“在這個副本裡死去的玩家,會真正的死亡嗎?”
海怪笑了,醜陋的魚眼差點凸了出來:“什麼叫做真正的死亡?你是說□□上的嗎?那倒不會,不過漸漸遺忘一切……又何嘗不是一種死去呢?”
“所以……你要留下嗎?”
侯豪雨有瞬間的失神,不過很快就清醒了過來:“不了,外面還有人在等我。”
第六晚,在二号的氣急敗壞聲中,侯豪雨默默地結束了這個副本。
伊諾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最客觀的記錄者:“【死亡醫院】通關。”
通關人數……1人。
……
中心城最心髒處,伫立着一座巨大教堂,如同巨獸,張牙舞爪地吞噬周遭的一切。
在這個動蕩的地方,神權有着不可忽視的力量。
月光下的教堂泛着奇特的光芒,是貪婪的人眼珠裡的寶石,也是高傲的人那背脊上最脆弱也最堅韌的水晶骨。
這裡的主教是一名年輕男人,他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幾歲,暗紅色的頭發被月光憐愛地撫摸着,一雙金眸更是清晰地倒映出完整的月亮,似是能将月亮囚進眼裡。
他身穿寬展大白衣,主教彎腰,将擺在供桌上的紅色長方形祭披拿起穿上,祭披紅底金線,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穿戴整齊,他又拿起細長聖帶,妥帖地挂在脖子上,随後他将身後的辮子整理好。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再慢條斯理地套上兩隻白手套。
男子身材高大,身高應該有一米九左右,手臂足足有普通人小腿粗,面容精緻,讓人想起羅馬時期的大理石像,身材比例意外和諧,每一步都非常沉穩,背影帶來無限威壓。
聖壇之上,空無一物。
突兀地,空中出現一個人形生物,他緩緩落到聖壇中央。
月光交織成一張純白的網,輕柔地攬住青年也禁锢着青年。
那是一位較為憔悴的青年,沉重的落地聲之後,困惑的聲音響起,回蕩在空曠的教堂之中。
“這裡是哪裡?這麼突然?啊?”
侯豪雨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内響起,主教的動作一頓,視線若有似無地投向了那人。
侯豪雨設想過很多種場景,可能是熙熙攘攘的三鹿城大街,也可能是昏暗的地牢,甚至是那玫瑰城堡。
可……張牙舞爪的哥特式教堂?
月光透過彩色玻璃照射進來,失去了原本的模樣,隻有從那镂空的中央穿過的光,依舊維持着月色的純白。如果怪物眼睛的反射光,能叫做月光的話。
視線内驟然出現一抹白,他謹慎地觀察着,卻還是晃了晃眼。
白色絲綢手套薄薄覆蓋在骨節分明的手上,順着這隻手往上看,就會對上男人那毫無瑕疵的臉以及靜谧的金眸。
慢慢地,侯豪雨的視線落在了男人的唇邊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侯豪雨愣神片刻,遲疑着将手覆上,他順着力道起身。
可還不等他站穩,令他意想不到的拉力傳來,等侯豪雨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倚靠在伊斯梅爾身上了。
伊斯梅爾的氣味很特殊,透着一股能将人凍住的冰冷,似薄荷,又似某種頹廢張揚的花朵。
沉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歡迎回來……”
“那麼,是時候來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