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西爾芙捧着桦樹皮制作的典籍，頭也不擡地說。

“你好敏銳，西爾芙。”薇拉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将下巴擱在桌上，歪着頭看她。

“……三萬年前，精靈的新生種子自暗林誕生，初代精靈女王——後世稱之為曦風之王——帶領群衆驅除盤踞此地多年的黑暗生物，建立精靈族地……”

遠古史的老師在講台侃侃講述精靈的曆史。

薇拉跳上講台，使勁擦擦老師黑闆上的黑暗生物圖像：“不對，那時候沒有這種骨架怪物，隻有一些班迪斯和巴鳥。”

“……自此，暗林更名為光明之森……”老師對薇拉的行為毫無所覺，繼續講着。

“班迪斯和巴鳥？”西爾芙擡眼，看到薇拉覆蓋在老師圖上的醜陋妖精和人頭鳥身怪。

她再睜眼，那圖又變成了老師畫的骨架怪物。

兩個世界在她面前交錯。

從母親處确認精靈族還未開始培養下一任大祭司，西爾芙對薇拉的身份就産生了懷疑。

這個冒犯女神像卻并未受到反噬的家夥，時不時在她上課的時候冒出來，害她念錯施法的法咒，将魔法訓練場吹得一片狼藉。

現在又溜到這裡，還說出一些完全沒聽過的詞語。

西爾芙疲憊地捏了下眉心，覺得自己應該是最近太累，都累出幻覺了。

“哦，班迪斯是愛搗蛋的妖精，後來搬去北方，住在拉頓國那邊。巴鳥好像已經滅絕了，很久沒聽過它們的蹤迹。”

她的想象力真是豐富，連這樣怪誕的圖都能想出來。

西爾芙目光呆滞地望着黑闆上的圖案，又望到老師手中的古籍。

薇拉見她不答話，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怎麼了？”

“後來，生命之神的垂憐令此處重新煥發生機，精靈母樹就此誕生。下一節課我們将講述母樹和精靈輪回的奧秘。”老師講道。

她略微放松了站姿：“有一個很有意思的點。最初的記載中，并未記錄生命之神的性别。與現今魔術界公認‘神明生來無性别’不同，曦風之王輪回前，親口承認執掌生命權柄的神明，是一位女神。”

“如果在此方大陸上提及女神，指的都是我們供奉的這位生命女神。”

她輕快又驕傲地說：“這也是曦風之王深受女神寵愛的證據之一。”

見西爾芙沒理她，薇拉伸手捏扯她的臉：“你們現在要上好多課。”

“嗯。”西爾芙含糊答了一聲，看着又跳坐在桌子上的薇拉，想，原來她内心一直渴望像薇拉這樣，随意、叛逆嗎？

話說，幻覺的觸感也這麼真實嗎？

“西爾芙、西爾芙！”老師敲擊桌面的聲音将她從沉思中喚醒。

“西爾芙，女王乃至整個族群都對你保有極大的期待，認真聽講。”

“是，阿莉雅老師。”西爾芙坐正，回答道。她習慣性地屏蔽了身後其他精靈同學的小聲議論。

“哇，你們老師可真嚴格。”薇拉混在同學的議論裡嘀咕。

不知道為什麼，西爾芙忽然有點高興。

這份高興讓她由着内心的沖動舉手提問：“阿莉雅老師，據我所知，精靈最初信仰的是光明神，為什麼後來改換了信仰呢？”

“這還是未知的謎題。”老師耐心地解答，“有猜測說，精靈族地初次建立時，精靈還沒有信仰。為了争奪信徒，光明神曾予以賜福，但缺乏種子和植物的土地，僅有光明是沒有用的。”

“是生命女神，令這片土地自此郁郁蔥蔥。”

“為了感恩女神，精靈全族信奉生命之神。”

說到此，阿莉雅老師低頭贊頌：“贊美女神。”

“贊美女神。”學生們回答。

“對生命女神的信仰是好事。不過西爾芙，希望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探索未知上，你的任務很沉重。”

“好的，老師。”西爾芙答應着，完全沒聽進心裡。

她注意到，衆精靈贊頌女神時，薇拉悄悄收回了踩在桌子上的腳，挺直了背，就好像忽然被誇獎的孩童，努力做出穩重成熟的樣子。

然後她也張了口，有點不好意思地附和：“贊美女神。”

沒過幾節課，薇拉那副穩重成熟的樣子就沒了。

魔藥學教室，薇拉還能矜持一會兒，她背着手全場繞了一圈，煞有其事地低聲贊歎：“将衰敗期的提蘭草根和箭毒蛙的毒液融合蒸餾，配置出外傷藥。真是奇妙的組合，精靈的魔藥發展真快啊……”

西爾芙忍着嘴角的笑，竭力讓自己顯得冷靜自持，才不至于将毒液滴到瓶子外面去。

弓箭訓練場，薇拉徹底現出原形，她站在靶子後跳來跳去：“西爾芙！這裡！我給你指，決不讓你因為射歪罰跪！”

西爾芙手一抖，差點一箭射穿薇拉的腦袋。

餐廳，薇拉看着餐盤上的幾顆果子和蔬菜，憐憫地說：“這麼多年過去，精靈吃的東西怎麼越來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