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池子正在蠕動。
“這些都是被判定為‘死亡’的實驗體……”瑪莎腳步虛浮了幾步,不知該往何處而去,“怎麼會……”
那些被判定為“死亡”的實驗體,仿佛被某種力量激活,鱗片滲出藍色的血液,蠕動掙紮着起身。
頭頂的管道口傳來了鱗片刮擦的聲音。三隻清道夫随着追了過來,垂下身軀,瞳孔發出墨綠的光。
“那邊有個立柱。”瑪莎抽出匕首,背對着陳燦,行動十分果斷,“你先上去。”
陳燦震驚:“不行啊,要上也是你先上,怎麼能……行。我上。”
他跟這個隻知道過劇情的NPC講什麼情誼!萬一又礙着人家代碼運行又影響他活着,那不是一舉兩失。
立柱滑膩不堪,陳燦徒手摳着鏽蝕的鉚釘向上攀。下方的實驗體堆成了小山,路過的時候腳下還會發出骨頭斷裂嘎吱清脆的聲響。
不斷有不知死活的實驗體顫顫巍巍地舉起手試圖阻攔他。
瑪莎如鬼魅般在屍群中穿梭,每刀都精準刺入實驗體緻命之處。而清道夫已然落地,舞着利爪沖來。
她本就破舊不堪的防護服更加碎裂了。露出背後魚鳍般的鱗片,脖頸處三角形的印記微微發光,沖來的清道夫猛地停住了動作,似乎是突然被什麼安撫了一般。
瑪莎的眼神又失去了光彩,如同一條沒有生機的死魚。猛然扭過頭,扭曲着脖子看向了馬上爬到立柱頂端即将離開的陳燦。
她的動作極快,幾乎三兩步便竄了上來。
陳燦剛打算回頭來幾槍看能不能救下瑪莎,卻發現她已經在飛快向上攀登。
如履平地。
他道:“你這麼快……咦?”
卻對上了瑪莎失了神采的雙眼。
不太對勁。
這又是觸發什麼劇情了?
瑪莎手掌落在陳燦的肩膀上,毫不留情地将他一把掀了下去。
陳燦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然後自己身體懸空了出去。
那一時刻他盯着瑪莎,瞪大了眼,大腦仿佛一片空白,世界也瞬間靜音:“——”
不是。
力氣這麼大?
NPC數值調猛了吧?
身下的死屍們已經蠢蠢欲動,一層扒着一層,争先恐後地向上伸着僅剩白骨或挂着鱗片的手,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将他吃幹抹淨,亂糟糟地發出低沉的嘶吼聲。
陳燦最後一段距離是被生硬扯着衣服拽下去的。
他沒進了屍體堆中。身邊血肉鱗片混着白骨,時而黏膩柔軟,時而又硌人生硬的疼。
他将腦海中“你說失控了讓我殺了你可你根本沒給我機會啊”這種荒謬無用的想法甩到了一邊。
他隻覺得無數隻手抓了上來,好像要将他撕碎。四肢都似乎要被分離開來,他幾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骨肉要分離的感覺。
疼。
他額頭沁出了汗水。
如淩遲一般的疼。
可是他甚至沒有辦法借力掙紮一下,被無數雙手死死地禁锢在了這一片,任人宰割。
他呲了呲牙,隻覺得連呼吸都要被屍堆奪去,眼前一片黑暗,有點頭昏腦脹——
肩膀突然又被扒住。
他被一把提溜了出來。
陳燦:“?”
他都準備重開了,這又是什麼劇情!
*
“砰砰”兩聲。
秦聞用最快的反應上了子彈射擊過來。可警衛還是靠着慣性撲在了陸之身上。
陸之在空中沒有支撐,被警衛一撲便偏了過去。他在幾根立柱間跳轉了多次,才穩定了下來、半蹲在一根較矮的立柱上面,右手還緊握着那把大刀。
還好,不至于從零重新開始。
他看向了下面。
秦聞也已經追上了一半的距離。即使有撲上的警衛,也能被秦聞精準解決。
有個這樣的家夥在身後,還挺好。
他将目光重新鎖定瑪莎。靈活向前幾個大跳,揮刀而起——
落下。
瑪莎在1950年就有極快的身法。而在如今卻似乎卻更進一籌,陸之幾乎很難近到她的身。
“你不會以為我隻有這點控制的手段吧。”她陰沉沉地笑了兩聲。
可縱使是這點控制的手段也很難纏了。
秦聞靠在了陸之身邊。
陸之幾乎沒有看清瑪莎的步伐,而她已經閃身到了她的面前,指尖閃着寒光,是藏了一半在衣袖中的匕首。
秦聞一把拉着陸之的衣領朝後退了幾步,避了開來。
這些人,怎麼也不喜歡用熱兵器。
陸之微微迷了下眼睛。
十個警衛被秦聞開槍斃完了。他們有配槍,但是很少使用。
包括修格斯,還有什麼馬爾代夫和慕斯,他們也不适用槍械。另外兩人還會用點工具,可修格斯和這警衛卻都是赤手空拳直接揮拳沖上。
瑪莎所使用的也隻是匕首。
為什麼?
陸之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了這些想法,微微走了神,即使被秦聞拉了過去,卻還是被匕首堪堪劃過側腰。
……
側腰這颠沛流離的一生,又流血了。
修格斯和慕斯、馬爾代夫同樣是被改造了機械的身體,修格斯在電視上看也是會使用别的武器。
警衛和瑪莎的共同點是身上有鱗片覆蓋。
還共同有着鱗片的人是……雙子塔裡實驗室的容器裡的人。
他皺了一下眉頭,大刀砍入瑪莎的左臂,雖然被鱗片抵擋了些攻擊,她卻還是受了傷,流出了藍色的血液。
——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陸之後退了一步,卻從他的身上不知何處,“咣當”一聲掉下來一枚懷表。
于此,1950年的瑪莎抓着陳燦,在用僅剩的一絲理智壓抑着沖動,雙眼猩紅地可怕,顫抖着地伸出右手。
“我從未,忘記潮聲。”
她的手裡,握着一塊懷表,遞給了陳燦。
她的眼神卻帶着從未有過的光彩。但是似乎快要無法抑制住那股操控她的力量。
她用最後的理智僅對陳燦說了一句話。
:
“……請殺了我。”
在3022,趁着陸之和秦聞的注意力被懷表吸引的時候,瑪莎已經握着匕首,悄然掠身到了陸之身後,對準他毫無防備的後頸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