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意識到自己在盯着毛線球發呆。

他遲疑了一會，臉上卻突然感到一絲溫熱。

他指尖抹過臉頰，在眼前的手指上染着一絲紅。

是血。

陳燦剛打算說點什麼，車窗突然炸裂。風灌入車廂的刹那，一片尖銳的玻璃碎片猛然刺入他的喉管，血液濺射在了陸之的臉上。

而陸之隻是呆呆地舉着手，看着陳燦不知因驚恐還是震驚而瞪大的雙眼，緩緩朝後倒了下去。

陸之腦中的聲音亂糟糟的。

“動起來，反擊。扶他一把，陳燦……”

可是他好像被按下了什麼靜止開關，隻是任由他眼前的畫面由瞪着眼睛的陳燦變為微笑着的老奶奶。

腳下粉色的毛線球緩緩摸着他的腿攀了上來。

“……陸之！”秦聞目睹了陳燦的死亡，可陸之背對着他，他不知道陸之是怎麼回事，掙紮了好一番才掙脫了出來。

他站在了陸之前面。

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陸之前面，将自己的後背朝向了老太。

于是他也在迷茫中，低頭看着從自己的胸腔處刺穿一根鋼針。

而對面的陸之，毛線已經纏上了他的脖頸。

毛線越勒越緊的時候，他終于重新掌握了自己的神志，伸手抓住了毛線。

可是已經遲了。

在視線逐漸模糊的時候，他看到老婦人手中的壽衣已經完成，笑着朝着他們走來。

——

當最後一絲呼吸停滞，所有乘客突然恢複正常。他們整理了染血的衣服，撿起散落一地的報紙坐回了原位，仿佛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碎玻璃也自動複原，血迹滲入地闆消失。

陳燦手中握着的懷表滴答滴答朝前走着。

這裡隻有三具屍體證明這裡發生過什麼。

或者說——即将發生什麼。

*

陸之猛然睜開眼的時候，那種窒息的感覺還環繞在自己的腦海久久無法散去。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脖子，以為自己是因為在遊戲死亡而進入了遊戲大廳或者什麼之類的地方。

他下意識看向了旁邊，陳燦也還在。

而當他環視一周後，卻看到了熟悉的列車車廂。乘客們整齊劃一地舉着報紙查看着。

“……這是，遊戲讀檔了？”秦聞的聲音也從旁邊傳了過來。

他們三個都還在。

陸之下意識地扯過旁邊人的報紙。

他毫無反應，依舊保持着抓着報紙的姿勢坐在那裡，還會轉動眼珠，像是在切換閱讀的不同行。

這一次，死者一看不出來是哪裡受傷，但是有血液在地上。

死者二的地方是空的，屍體不翼而飛，隻在地上留了一灘血迹。

死者三從胸口處被一把長刀定在了地上。

那把刀，看起來是陸之本人的。

列車屏幕上的跳轉到了10:26。

列車前方到站——中心廣場。未抵達目的地的乘客，請不要提前下車。”機械的電子女音響起，車身上閃爍着的LED屏如上一次般切換了字幕：列車前方到站：中心廣場。

“媽呀。”陳燦捂着自己的喉嚨，“我怎麼還活着？”

陸之沒回他，反而看向了秦聞：“你前面為什麼會去破壞那個人的衣服？”

他是指秦聞突然過去扯斷老太太壽衣的行為。

任何一件事情都該有理由的。

他想知道秦聞是什麼理由。

然而他戳戳自己的腦袋：“直覺。”

大概是感受到了陸之眼神中的一絲無語，他補了一句：“但是好像，時機不對。但是我保證，絕對是要破壞壽衣。”

陸之接受秦聞的這個說法。但是或許破壞的方式并不能是這樣強制破壞。

因為在他死亡的最後，老太太的壽衣剛好織完。

這個絕對不是巧合。

陸之指尖下意識抓緊了些報紙。

“死亡結局被改變了。”

“這一行為提前觸發死亡，産生了預設的結局。”陸之舉起報紙給兩人看，“我猜測，如果我們一直照着這個結局走下去，是不是會一直陷入循環？”

“最後我們确實實現了報紙上的死法哎。”陳燦震驚，“那如果我們提前自殺改變我們的死法，會不會就破除這個循環？”

“你如何保證這樣做會破除循環，而不是你真的直接死亡，給你踢出遊戲？”陸之反問他。

“遊戲的破局方法，到底是破除循環，還是在一局中尋找生路？”

他和陳燦倒是無所謂的，畢竟才剛上線，也沒有什麼記錄，賬号注銷了也無所謂。秦聞看起來是很久的玩家了，如果因為這次冒險的嘗試而重新開始，或許未免太可惜……

陸之還沒想完。

秦聞卻很是贊同地點點頭，抽出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試試便知。”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