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潮線西側兩米。”她輕聲說道,聲音在海風的吹拂下,顯得有些飄忽。“穿軟木底涼鞋的女士。”
海風輕柔地吹拂着,帶來了白松香和苦橙花的芬芳氣息。然而,令人驚奇的是,這股香氣在距離韓輕煜五步之外的地方,竟然詭異地變得稀薄起來,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稀釋了一般。
韓輕煜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變化,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将注意力集中在氣流渦旋的地方。她手中的盲杖如同她的眼睛一般,準确無誤地指向了那團遊移的霧霾紫。
這團紫色對于韓輕煜來說具有特殊的意義,它是她為情緒所調制的專屬色譜中的一種顔色。在她的世界裡,焦慮被描繪成靛青與赭石的混合,悲傷則與群青交織在一起。而此刻空氣中漂浮的這種紫色,就像是被月光曬褪色的淤痕,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憂傷和不安。
“您讓钴藍褪色了。”韓輕煜輕聲說道,她的聲音在海風的吹拂下,顯得有些飄忽。然而,就在她的話音未落之際,一陣奇特的聲音突然刺破了潮水的聲音。那是一種金屬震顫的餘韻,仿佛是某種樂器被輕輕撥動所發出的聲響。
這陣聲音的頻率恰好是432Hz,比韓輕煜調弦用的音叉低了半度。它就像是被包裹在藍柑橘酒液中的清甜,猛地撞擊在畫布上,濺起了一片絢麗的色彩。
在亞麻纖維吮吸酒液的細微聲響中,韓輕煜的手指忽然緊緊握住了盲杖。她嗅到了一股破碎的鋼琴漆氣息正從對方的手腕處蒸騰而出,這股味道與她記憶中那架施坦威鋼琴墜地時的木屑味道如出一轍。
在手術台的無影燈下,韓輕煜曾用這種獨特的氣味來緩解疼痛。如今,這股熟悉的味道再次襲來,讓她的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第七頸椎左側。"盲杖懸在虛空勾勒骨骼輪廓,杖尖突然沾上顫抖的體溫。對方後退時帶翻的钴藍色顔料在空中劃出抛物線,韓輕煜本能地旋身接住調色盤。
鹹澀的海風如同一股洶湧的洪流,席卷而過,無情地掠過醫用傳感器。韓輕煜靜靜地站在海邊,感受着海風的吹拂,同時,她聽到了自己的脈搏與監測儀警報發出的共振聲。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對方的手指沾着酒液,微微顫抖着,試圖扶穩那搖搖欲墜的畫架。當那隻手觸碰到亞麻布的瞬間,一種灼熱的觸感如電流般沿着亞麻布的紋路迅速蔓延,直抵韓輕煜的掌心。
這不是月光的清冷,而是來自一個活生生的人的體溫,37.2℃,正透過那十二層紗布,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真正的克萊因藍......"韓輕煜喃喃自語道,仿佛被這股溫暖所觸動。她毫不猶豫地扯掉了身上的監測儀,将其像一顆廢棄的流星一樣扔進了浪花中。然後,她緊緊地攥住那隻傷痕累累的手,毫不猶豫地将它按向自己的眼睑。
在紗布的遮蔽下,她的視網膜正因高熱而灼燒,産生出種種幻象。然而,此刻湧入掌心的那股暖意,卻比任何視覺都更為清晰地勾勒出了對方的輪廓。
潮水逐漸漫過腳踝,韓輕煜在對方的腕間感受到了一種輕微的震顫,宛如蝴蝶振翅。這究竟是藍翅蝶标本在銀壺表面抖落的磷粉,還是皮下靜脈在應激反應下的搏動呢?她無從分辨,但在那一瞬間,她突然渴望用珍珠粉去填補那些歲月留下的陳年傷疤,就如同修複被海潮蝕刻的貝雕一般。
盲杖第三次墜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驚飛了滿灘的鷗鳥,它們拍打着翅膀,如同一群受驚的精靈,向着遠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