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過的鸢尾島，空氣清冽得如同初生的水晶。陽光穿透尚未散盡的薄雲，在濕漉漉的樹葉和沙灘上跳躍，蒸騰起帶着泥土和草木芬芳的水汽。月牙灣别墅的環形走廊裡，韓輕煜赤腳踩在微涼的長絨地毯上，感受着腳心傳來的、被陽光曬暖地闆邊緣與中心微涼的溫差。雨後特有的、混合着臭氧和海藻的氣息，比平時更清晰地湧入鼻腔。

“小姐，周警官來了。”林姐的聲音伴随着輕快的腳步聲響起。

“韓小姐，早。”周孑楚的聲音帶着雨後的清爽，她手裡提着一個防水袋，“東岸幾個被風浪拍歪的海洋噪音監測浮标修好了，這是最新的數據簡報。黃師傅手藝真沒得說！”她語氣裡滿是贊許。

韓輕煜轉向聲音的方向，唇角微彎：“黃師傅的船錨袖扣，沾了檸檬鲨膽汁後，是不是敲擊礁石的聲音都清脆了三分？”她精準地提起上次的“禮物”。

周孑楚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起來，下意識摸了摸工具包上那朵珊瑚狀結晶：“韓小姐這‘聽覺’…神了！老黃昨天還念叨呢，說那膽汁塗上去，連扳手都順手了！”

正說着，黃毅華那标志性的、帶着海風般粗粝的笑聲從門口傳來：“哈哈哈，周警官又在誇我老黃的手藝了？”他扛着一架折疊梯走進來，褲腳還沾着新鮮的泥點，“韓小姐，您露台東角那盞景觀射燈，昨晚風雨裡有點進水，燈罩松了，我給您緊一緊，再套個防水罩！”他動作麻利地支開梯子，叮叮當當的工具碰撞聲帶着一種令人安心的實在感。

韓輕煜的指尖在空氣中點了點，精準地“指向”露台的方向：“麻煩黃師傅了。燈罩邊緣的金屬卡扣，上次您上油時…用的是鲸油吧？雨後海風一吹，那味道混着濕木頭的氣息，特别像沉船灣老漁夫修補船闆的場景。”

黃毅華爬上梯子的動作頓了一下，撓撓頭，對着周孑楚咧嘴一笑：“瞧瞧！韓小姐這鼻子，比咱船廠的探傷儀還靈！”他語氣裡滿是佩服，沒有絲毫不自在。在這個家裡，韓輕煜獨特的感知世界，早已被所有人習以為常，并視為一種珍貴的“天賦”。

午後，陽光徹底驅散了陰雲。花房裡，被雨水洗刷過的植物葉片綠得發亮，飽含水珠。韓輕煜蹲在一盆新移栽的虎耳草旁，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着濕潤的泥土和肥厚的葉片。林姐在一旁輕聲介紹：“根紮得很穩，就是有幾片老葉被雨打蔫了，新芽倒是冒了不少。”

韓輕煜的指尖拂過那些嫩綠的新芽，感受着那份柔軟而蓬勃的生命力。“泥土…被雨泡得松軟了，像剛出爐的黑麥面包芯。”她輕聲描述着觸感，然後摸索着拿起旁邊的小噴壺，細細地給葉片噴上一層水霧。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她沾着泥土的指尖上，帶來微涼的觸感。

嚴茉初走進花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銀發少女蹲在陽光裡，指尖沾着泥土和水珠，專注地“閱讀”着一株植物的新生。她酒紅色的絲巾換成了更輕薄的棉麻質地，帶來一絲清涼。

“虎耳草的新芽…像不像剛睡醒的小海獺耳朵？”嚴茉初的聲音帶着笑意，自然地蹲到韓輕煜身邊，遞過去一塊微濕的幹淨軟布。

韓輕煜接過軟布，擦了擦指尖的泥土，臉上露出被比喻逗笑的生動表情：“茉初的比喻…總帶着酒吧後廚的煙火氣。”她摸索着抓住嚴茉初的手腕，指尖習慣性地搭上脈搏點，“嗯…今天調酒時，試了新到的馬達加斯加香草莢？心跳裡都帶着甜暖的尾調。”

嚴茉初反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指，指尖在她掌心快速而輕柔地劃了幾下——不是盲文，而是代表“答對了”的、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小動作。韓輕煜立刻感知到了，唇角彎起，頸間那枚小小的貝殼随着她低頭的動作輕輕晃動，折射出一點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