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炭火盆散發着持久而溫和的暖意,将韓輕煜包裹在一種昏昏欲睡的安甯裡。前一日“星圖點燈”的巨大消耗,在嚴茉初的守護、衆人的暖意和一夜安眠後,沉澱為一種深沉的疲憊與奇異的平靜。晨光再次穿透薄霧,她坐在環形走廊的軟椅上,覆蓋着護目鏡,卻并未進行任何高強度訓練。陳博士的建議是:鞏固,而非冒進。讓昨日的“星圖”在神經回路中沉澱、穩固。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膝上的一塊溫潤玉石闆上摩挲。玉石闆表面光滑,是林姐特意尋來的,觸感如同凝固的月光。嚴茉初坐在她身側,沒有打擾,隻是将一杯溫度恰好的、帶着淡淡橙花氣息的溫水輕輕放入她手中。
“感覺…像退潮後的沙灘,”韓輕煜的聲音帶着一絲夢呓般的飄忽,指尖在玉石闆上緩緩畫着無形的軌迹,“昨天的‘星星’…留下的光痕…還有點燙…但形狀…更清楚了。” 她并非在複刻,而是在回味和鞏固那份模糊的三角輪廓在感知中留下的印記。
花房的門被周孑楚輕快地推開,帶着室外的涼氣和一股新鮮植物的汁液氣息。
“韓小姐!嚴小姐!早!”她聲音依舊清脆,但音量控制得恰到好處。她手裡沒拿東西,卻一臉神秘,“猜猜我巡島時發現了什麼?”
“周警官的‘發現’,總帶着泥土和海風的味道。”韓輕煜的唇角微彎,覆蓋護目鏡的臉轉向門口方向。
周孑楚嘿嘿一笑,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用濕潤苔藓包裹的透明培養皿。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韓輕煜面前的小幾上。“看!哦不…林姐,快讓韓小姐摸摸看!”
林姐揭開苔藓,引導着韓輕煜的指尖觸碰培養皿冰涼的玻璃壁。裡面并非奇石或貝殼,而是幾株極其幼嫩、剛剛萌發出兩片肥厚子葉的虎耳草幼苗!葉片嬌嫩得仿佛一碰即碎,帶着蓬勃的生命力。
“是…小芽?”韓輕煜的指尖極其輕柔地感受着玻璃壁的涼意,仿佛能隔空感知到裡面生命的悸動,“…虎耳草?剛破土的?”
“對!”周孑楚興奮地壓低聲音,“就在東岸背風坡的岩縫裡!這麼小,卻硬生生頂開了碎石!我覺着…特别像韓小姐你昨天點亮的‘星星’!看着小,勁兒可大着呢!” 她的比喻質樸卻充滿力量。
韓輕煜的指尖停留在玻璃壁上,覆蓋護目鏡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她能“聽”到周孑楚語氣裡的激動,也能通過指尖的涼意和想象,“看”到那些奮力破土的小小生命。“它們…在光裡…伸懶腰呢。”她輕聲說,将新生的幼苗與光感的突破奇妙地聯結。
黃毅華的大嗓門在門口響起,帶着刻意壓低的洪亮:“周警官又帶什麼寶貝了?”他走進來,手裡拿着一個剛做好的、用細藤條編織的三角形小架子,結構精巧穩固。“給韓小姐的小苗苗安個家?挂在回廊裡,讓它們也聽聽風鈴和海聲!”
韓輕煜被他的周到逗笑:“謝謝黃師傅…架子…摸起來很結實。像…托着‘星星’的…樹枝。”她再次将觸覺與昨日的感知聯結。
“那必須結實!”黃毅華樂呵呵地把架子遞給林姐,“老黃出品,童叟無欺!”
嚴茉初看着這溫馨的一幕,看着韓輕煜指尖流連在培養皿上那份對新生生命的溫柔感知,心中暖流湧動。她起身,從窗台的花瓶裡剪下一小枝帶着晨露的茉莉,潔白的花朵散發着清幽的香氣。她将花枝輕輕放在韓輕煜攤開的另一隻手掌心。
“給‘小星星’們…帶點香氣。”她輕聲說。
韓輕煜的指尖拂過冰涼濕潤的花莖和柔軟嬌嫩的花瓣,鼻尖萦繞着清雅的芬芳。她将茉莉花枝小心地放在培養皿旁邊的小幾上,仿佛在進行一個小小的儀式。“嗯…像給‘胎動’…唱了首安眠曲。”她的話語依舊帶着獨特的通感,将新生的幼苗、穩固的光感輪廓、清雅的花香,共同編織成一個關于“生命初始”的溫暖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