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相對舒緩的狀态下,陳博士進行了一次鞏固性訓練。依舊是那三個構成三角的光點,但亮度和持續時間都做了溫和調整。韓輕煜的狀态平和了許多,不再有昨日的極度緊張。
她安靜地“面”對着光源方向,覆蓋護目鏡的臉龐沉靜。當光點亮起時,她沒有試圖去精準“點擊”,而是讓感知如同水流般自然流淌過那片無形的區域。
“感覺…它們還在…”她的聲音平和,指尖在膝上無意識地虛劃着,“…三個點…連起來了…”她的指尖在虛空中緩慢地、連續地移動着,不再是點擊,而是畫線!從右下到左上,再到正下方,最後回到右下!雖然軌迹緩慢,線條也非筆直,卻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個閉合的、歪扭卻完整的三角形輪廓!
“是線!”陳博士的聲音帶着克制的激動,迅速記錄,“她在感知點與點之間的‘連接’!輪廓感在加強!”
光源熄滅。韓輕煜沒有像昨日那樣虛脫,隻是微微舒了口氣,額角有細汗,但精神尚可。她摸索着抓住旁邊嚴茉初的手。
“茉初,”她的聲音帶着一絲新奇的疲憊和滿足,“昨天的‘星星’…今天…長出‘線’了。像…光做的…臍帶?” 她再次用了一個關于生命初始的、震撼而貼切的比喻——光點如同胚胎,而連接它們的輪廓線,便是新生的、連接感知與世界的“光之臍帶”。
暮色溫柔。為了慶祝這“光之胎動”的突破,也為了讓韓輕煜放松,露台上燃起了真正的篝火。幹燥的果木噼啪作響,跳躍的火焰驅散了夜的微涼,溫暖的光暈籠罩着圍坐的幾人。
晚餐是簡單的篝火燒烤。黃毅華負責掌火,烤着肥美的海魚和島上特産的甜薯,香氣四溢。周孑楚帶來了一壇漁民自釀的、度數很低的甜米酒。林姐準備了清口的蔬菜沙拉。
韓輕煜裹着厚厚的毯子,依偎在嚴茉初身側的躺椅裡。篝火的暖意烘烤着她,食物的香氣和人們的談笑聲交織。她手中捧着一杯溫熱的甜米酒,小口啜飲着,感受着微甜的酒液滑過喉嚨的暖意。
“韓小姐,”黃毅洪亮的聲音在火光中響起,“您那‘光做的臍帶’…聽着就帶勁!比老黃我修過的任何船纜都金貴!”
周孑楚也笑着說:“就是!韓小姐,您這感知世界的方式,簡直是在創造新大陸!”
韓輕煜的臉上映着跳動的火光,覆蓋護目鏡的臉龐轉向篝火的方向。她雖然無法看清火焰的形狀,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灼熱的溫度輻射,聽到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嗅到煙熏的獨特氣息。這份強烈的、多感官的“存在感”,與白天那微弱卻清晰的“光之線”形成了奇妙的呼應。
“篝火…像…”她輕聲開口,聲音被溫暖的空氣包裹,“…很多很多…擠在一起取暖的…小太陽。”她的比喻溫暖而生動。
嚴茉初将一小塊烤得外焦裡嫩、吹涼的甜薯喂到她嘴邊。韓輕煜張口含住,舌尖感受到焦糖般的甜蜜和薯肉的軟糯。“甜薯…像…篝火烤化的…琥珀糖。”她自然地延續着感知的聯結。
韓義博坐在稍遠一點的陰影裡,看着火光中妹妹放松的側影,看着她與嚴茉初之間自然的親昵,看着周孑楚和黃毅華在火光下生動的笑臉。他冷硬的唇角,在跳躍的光影中,極其罕見地、緩緩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卻真實的弧度。他端起手邊的酒杯,對着篝火的方向,無聲地啜飲了一口。
夜空中,真實的星辰悄然浮現。篝火的暖光映照着韓輕煜頸間那枚溫潤的貝殼,也映照着她感知世界裡那條剛剛誕生的、微弱的“光之臍帶”。疲憊尚未完全散去,但一種新生的、充滿希望的脈動,正沿着這條無形的臍帶,從黑暗的深海,緩緩湧向光明的彼岸。胎動雖微,卻昭示着生命不可阻擋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