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過窗戶,凝視了一會樓下垂首的男人,燈光落寞地勾勒着他的影子,冰涼的夜風拂動了他的衣角。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敲開詩亦房門的是周雪嬌。
“詩亦,你沒有生我氣吧。”她指自己挂她電話,幸災樂禍加極品發言這件事。
詩亦送給她“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八個大字,坐回床沿繼續整理東西,又問她怎麼會來。
“那個帥帥的漢子有事先走了,打電話讓圖真來接你。我就跟着來啦,你看,為了見到你,人家火急火燎的,剛要出門還把手機給摔了。”
“喏。”她将手機橫在她面前,屏幕上确實裂開好大一張蜘蛛網。
“你們孤男寡女,這麼好的機會,就沒發生些少兒不宜的?你……”
話沒說完,詩亦一個枕頭飛過去,直挺挺砸在周雪嬌面頰上,蹭掉了好大一坨粉底液。
這死女人,什麼時候都畫大濃妝。
後來,周雪嬌才知道,孤男寡女這個先決條件,壓根就沒有。失望得她捶胸頓足。
到了牧區已經是下午,阿桑辮子梳得光溜溜,換了身新衣服,正蹲在地上用石塊砌着的爐竈熬東西,用來當燃料的是曬幹的牛糞。
在牧區,牛糞可是牧民的寶貝,生火做飯,冬季取暖全靠它。晾幹的牛糞堆在帳篷的後面,像小山丘似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阿桑用刀奮力砍下一塊棕褐色磚茶,丢進鍋裡熬煮,又另起了個鍋炒牦牛油,油融化後往裡加上點炒米、奶豆腐......
不一會兒,濃濃的茶香混着奶味的馥郁,綿延數裡地。
“好香呀,阿桑,你手藝真好。”周雪嬌兩眼放光,再一次嘗試和這個怪異的少女套近乎。
阿桑怪怪地瞥她一眼,用銅勺将整個保溫壺灌滿奶茶,催促圖真趕緊送去牧場,說是要給遠哥送去。
“我才開了幾個小時回來,你不讓我喘口氣,也得讓我那輛車歇歇,再開估計要炸了。”
牧馬人哪有那麼嬌氣,圖真說話也誇張了些。
他擡手喝了一大碗鹹奶茶,蹙眉多嘴道:“再說了,那牧場這麼多姑娘,遠哥怎麼會喝不到奶茶。上次我跟遠哥去,光姑娘送的吃食,差點把我撐死......”
阿桑的臉色“唰”地多雲轉陰,擡眸狠狠剜了圖真一眼,氣呼呼跑了。
“嗳,她到底是誰啊?脾氣比我家太皇太後還要厲害。”周雪嬌想起這幾日阿桑時時闆起的臉子,以及自己碰壁的次數,坐回圖真身邊瘋狂吐槽。
“烏木嫂的女兒,生下來沒幾天就被扔在牧區,挺可憐的,烏木嫂收養了她,一直帶在身邊,她也一直在這裡幹點雜活。”
“她這個年紀,怎麼不去讀書?”周雪嬌幾乎是馬上就原諒了阿桑,對她的身世起了無限同情。
圖真不以為意地回道:“不是那塊料啊,前幾年遠哥還送她去學校複習參加高考,結果,她居然偷偷溜了回來。我看她本來也不想讀書,整天就想嫁給遠哥,遠哥畢業後留在北京,為這事,她差點哭瞎了眼睛......”
“這一回遠哥回來,她可是鉚足了勁要将遠哥拿下.....”
“你上學那會成績也不差吧?”周雪嬌倚在圖真肩膀上,兩人眉目傳情,還真跟情侶似的。
“還行,其實我們牧區的人考不考大學都無所謂,考上大學留在大城市工作好,考不上大學回來做個普通牧民,守着這片草地過活也好。我隻是覺得放羊牧馬什麼的太寂寞了,不适合我,所以想趁着讀書多去外面看看。”
圖真還在同周雪嬌東拉西扯,烏木嫂突然走了過來,黑着臉喊他私聊。
“又被告狀了。”圖真不情願地跟着烏木嫂過去,一路上嘟嘟囔囔,“遠哥趕緊娶了她得了,省得她成天絞盡腦汁,還會誤傷大家。”
話音從詩亦的臉前飄過,碗裡的奶茶好像變得寡淡,詩亦又舀了勺白糖。
周雪嬌一臉詩亦吃錯藥的神色,看着她,“你不是戒糖了嗎?”
“人生苦短,不想戒了。”
擡眸看向遠處,羊群和牛群低着頭,一步步朝她們這裡蠕動,背後瓦藍純淨的天空無邊無際,棉花似的白雲不停地随風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