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病房裡,夜色如水。
“阿遠......”
房門被緩緩打開,夏達卓瑪輕輕地走近,喚着他。
“阿媽,是你。”他轉頭,似乎剛從沉思中回神。
“怎麼一盞燈也不開?”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坐在黑暗裡。
“我怕她睡不好。”他低聲回答,聲音因為疲憊而有些沙啞。
事實上,她确實也沒睡好,已經兩天,一直處于昏迷,偶爾還會神志不清地說胡話。
“你已經兩天沒休息了。”夏達卓瑪有些哽咽,遠方的後背,纏着白紗,即使穿着病服,也能通過凸起的繃帶估摸燒傷的面積。
皮肉之傷倒是會有痊愈的時候,讓她無比揪心的,是他的眼睛,即使已經第一時間用清水沖洗,及時就醫,也因為灼傷嚴重,難以再恢複視力。
“我沒事。”他深深地注視着那張沉睡的容顔,移不開目光。
“他很擔心你,你真的不想見嗎?”思量再三,她還是隻敢用“他”來稱呼席慕天。
“讓他走吧。”遠方微微歎了口氣,語氣平和,不似從前。
席慕天的注視和關懷,會帶來滅頂之災,現在,他有些懂了。
“警察還等着你做筆錄。”
遠方站起身來,随着她一起走出病房。
辦案的民警已經等在門外。
匪徒總共五人,除去一人在逃跑途中不慎摔倒,被鋼筋刺穿,當場斃命,其餘均未落網。
也是,怎麼可能落網?
席慕天站在窗邊,走廊的盡頭。距離甚遠,即使不去對視,也能感受到他的懇切目光。
他不敢朝前,也沒有朝前的理由。隻能遠遠地看着遠方。
始作俑者,他們心知肚明,一時間卻也找不到直接證據。
宋靈的招數顯然是奏效的,無論是夏達卓瑪還是格措遠方,誰人受到傷害,都能讓他痛苦不已,自責不已。
離了婚,又能怎樣,席露昏迷不醒,遠方的眼睛又成了這樣,再往後,夏達卓瑪也是不能幸免。
他所在乎的,宋靈都要一一摧毀,隻要宋靈在一天,他就不可能得到安甯和幸福。
病房的燈亮了。
遠方終于把席慕天撇在門外,自己折返回去。
詩亦坐在床邊,在他開門的刹那,淚流滿面。
“我去叫醫生。”他走上前來,關切地撫上她的額,測試着體溫。
她将他拉住,緊緊抱着,漸漸抽泣起來。
“别擔心,醫生說了,積極配合治療,視力還有可能恢複百分之五十。”他緩緩地開口,盡可能的說得輕松,他知道,她擔心的是這個。
詩亦擡起頭,看見他展露出笑容,縱使一隻眼被棉紗覆蓋,縱使已經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他還能這樣笑着安慰,隻為了讓她寬心。
一時間,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
那些酸,原本是要潑向她的。
這種滋味無異于慢慢淩遲,不亞于自身承受。
“人抓到了嗎?”
“我們都知道,抓不到的。”遠方輕撫着她的頭,闡述着事實,有些無奈。
詩亦不再開口,隻是,到了這一步,不知宋靈是否心滿意足。
她終于切身體會到什麼叫蝼蟻之微,什麼叫有心無力,什麼叫束手無策。
兩人靜默相擁,就像雪夜裡相互依偎的人,相互取暖,相互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