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接受也難,我告訴你事實就是你虞家祖祖輩輩,捕獵我們雪蠶妖十幾個,困在這裡三百年,而現在死的隻剩我一個了。”
平淡将袖口掀開,露出駭人傷口,但沒有血流,而是紅色一般的霧,被紅色的陣法一點點吸食。
“你現在看到的陣法就是以我的血肉供養你虞家氣運的媒介。”
妖的語氣平靜淡定,像是叙述一件惺忪平常的事件。
虞苑感覺腦漿都在沸騰,一臉的不可置信,但這裡的一切告訴她這些都是真的,她現在的生活,也是踏在别人血肉上而立成的。
人的潛意識裡就是逃避,虞苑有些慌不擇路,轉身就走。
她沒看見身後的妖,紅色的瞳孔裡閃過微妙的光。
而她一路上都是恍惚的,思緒成一團亂麻,什麼時候回的府都不記得了。
這些天裡,虞母不知道為什麼忙去參加各種宴會,結交權貴,沒有時間管教虞苑,也并沒有察覺到虞苑的失魂落魄的狀态。
虞苑踏進府裡的時候,看見府中奢靡光彩她就感覺好像踩在許多人的血肉上。
她自認為她自己已經是一灘爛泥,可是這灘爛泥的基礎是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礎上,有人活的比她更加艱辛,她心裡也多了些複雜。
在這兩天之後,虞苑經過父親的同意還是去了布坊,她坐在晃動的馬車上,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愣愣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手裡摩挲着繡着紅魚的荷包,鼓鼓囊囊的,她掀起簾子的一角,街邊的商販走街串巷,有的幹脆在原地吆喝。
身上的布料粗糙款式簡單樸質,大多都是棕色灰色的,而人群中最亮眼的卻是在麥稭棒子上紮着一大串一大串鮮紅油亮的糖葫蘆。
*
一回生二回熟。
虞苑走進院子裡,自覺用小刀割出血流,果然在暗處裡蠢蠢欲動的傀鬼,安靜下來。
經過祠堂牌位時她拜了三拜,不管怎樣,即使牌位上的人再罪無可恕,她身上也流着他們的血。
到了地下暗室,依舊是一片漆黑,嗖的一聲,虞苑聽到鐵鍊拖動的聲音,随後周遭的蠟燭全被點燃,
那雪白長衫的妖,有些意外的挑眉道。
“你怎麼又來了?”
虞苑走到陣法中央一點點靠近。
“我給你帶了點東西。”
鐵鍊翁動,妖重新掀開眼皮,審視着眼前的女孩,有些好奇她到底會帶什麼樣的東西,來換取什麼。
懶洋洋警告道。
“我隻是普通……”
話未說完被她從袖子拿出東西所打斷,一串裹着油紙的糖葫蘆,散發焦甜的香氣。
虞苑邊撥油紙邊問道。
“你隻是什麼?”
鮮紅光亮的糖葫蘆被塞進了手裡,妖愣了下,盯着那串糖葫蘆。
虞苑看着妖沒有要動口的意思。
拉過糖葫蘆,咬了一口,甜意快速蔓延,是平常接觸不到的味道,她意猶未盡舔了舔唇
“沒毒。”
“掌櫃的說你一日三餐根本不吃飯,其他東西不好藏在袖子裡,容易被發現。”
她又将糖葫蘆往前遞了遞。
“吃口吧,雖然你不用吃飯,但也可以吃點甜的。”
被關三百年這其中孤寂與悲涼是個人都得瘋,所以吃點甜的吧。
于是妖咬了一口,難得沉默起來。
“你是來看我的嗎?”
虞苑點了點頭。
“第二次見面了,我居然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岑音這麼含糊答道。
“我叫岑音。”
“我叫虞苑。”
岑音坐在地上,白色長發毫無顧忌垂在地上,臉上還是淺淺的雪白絨毛,依舊一塵不染,顯得純粹又聖潔。
“為什麼還回來?”
虞苑也順勢蹲在地上,雙手抱膝,垂下睫毛,聲音低垂。
“想活下去。”
岑音嚼着糖葫蘆的動作一頓,酸甜在口腔裡炸開。
虞苑瞧她神色沒有什麼波瀾繼續說道。
“我以為我過得足夠窒息艱難,但看到你我才知道什麼時候真的艱難。”
“你都沒想死,我又憑什麼能死。”
岑音愣怔,遂又扯出一抹笑,擡起一條手臂,鐵鍊随着動作發出并不悅耳的聲音。
“我不是不想死,而是不能。”
虞苑轉頭看向她,認真地道。
“那你想跟我一起活下去嗎?”
聲音不大,來不及辯駁真假,就砸得岑音有片刻恍惚,轉頭對上女孩的眼睛,澄澈明亮,像是手觸碰到鸩毒,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