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座位的這天早上,江樟封閉了自己,埋頭勾選擇題。
覺得早上有點冷,她不應該把外套收進衣櫃裡不穿,所以她縮着頸子,跟蜷縮的蝦似的。
陳瑜在旁邊忽然說:“選b。”
“啊?”
把江樟吓一跳:“……”
她遲鈍地把勾“c”的題劃了,勾“b”。想想又不對,正要說我不用你教,錯了我到時候複盤對答案,陳瑜說:“上一題,選“b””
江樟:“……”
江樟黑線的把上面的“a”塗了。
還沒說話,陳瑜問:“輔助線連對了,你在旁邊都解好了為什麼還勾錯的。”
江樟惱羞:“你一說我就緊張了……”
這幾題很簡單,平時江樟看眼,在腦子裡過過就能選,但今天腦子一大早起來就混亂,壓根沒法把題往腦子裡過。
該選b的這題,不動腦子都選b。
江樟扭頭,陳瑜遞給她一個小小的橘子。
江樟接過,“這又是你媽硬塞給你的?”
陳瑜:“……”
“不要給我。”
他手上還有另個橘子,伸隻手朝她要。
江樟護食:“我都開始剝了。”
她擡頭,發現前後桌每個都有。
——這不是單獨發給她一個人的。
她有點想發火,過幾分鐘又一想,上一次陳瑜給她沒給他們就出了點矛盾。
氣焰焉了。
江樟垂眼剝橘子皮。
小小的橘子鮮豔金黃,裡面橘子絲很少,她沒強迫症,剝開了就往嘴裡丢。
丢了一個,口腔裡瞬間充斥橘子清香和甜味,江樟輕聲說:“老梁說要換座位,如果要填個新同桌的名字你填我嗎?”
陳瑜瞥眼她。
江樟:“段資你是坐不成了,我也沒法跟蘇喃坐一塊了。”
所以在這四十九個人的班上,唯二跟你坐過的同學中有一個沒法和你坐了,你會選我嗎?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吧?
跟一個同桌混熟了就不喜歡換座位,多麻煩,換一個又要重新認識一個。
老梁最擅長把天南海北的兩個人聚到一塊,大家都不滿。
陳瑜明知故問,“老梁不自己排座位嗎?”
“……”
江樟也裝傻。她迫切想知道他答案,心髒砰砰跳的承擔未來謊言可能被戳破的危險,再次壓低聲音:“老梁這次好像不自己排了,有同學報告到他那去,對社恐同學不大友好,剛跟這個同學熟了點馬上又換位置,可能高中三年都找不到一個真朋友。”
江樟說着,有些期待的眼睛亮晶晶望陳瑜。
陳瑜一時無語。
不是想說你喜歡你那竹馬嗎?想跟我個男生坐一塊有什麼毛病。
陳瑜自覺沒對她好。
價值沒給夠。
于是陳瑜一下沒出聲,江樟想踹他,又發現踹他太嬌嗔,她把動了一厘米的腿收回去,心生悲涼,歎口氣,哎呀一聲裝潇灑的把橘子全塞嘴裡,正好上課鈴打響。
江樟嘟囔:“我反正不知道。”
一天很快就要過去,周五最後一節課,一直喊口号,忙碌要命的老梁閑了,跟大家唠嗑,順便讓大家寫下想跟哪位同學坐一塊的名字,交給他,他周末排座位。
他充分尊重大家的民主意志。
周圍交頭接耳。
撕張紙,江樟寫完了,正準備交上去,蓋筆帽的時候,陳瑜跟她低聲說:“老梁找我了,好像不準咱倆互寫。”
江樟握着紙……不小心一下團成團。
沒說什麼話的被後桌人一推,被動地小跑着上去交。
跟丢鼻涕紙似的。
可是伸出胳膊那刻,無力和冰涼感還是澆灌全身。
——可我還是嚣張固執的寫了你的名字,為不被看出來,又往後被你知道,我還寫了蘇喃的名字。
江樟和陳瑜坐在一塊的日子,細細回想起來很短暫,友誼沒有升溫,陳瑜情感淡漠,對一切沒有深入交流的意思,注定和誰都不沾邊。江樟恰巧成天也不着邊,他倆關系一直原地踏步,直線上走。
可她其實已經做好沒外在阻礙就這樣一直跟他做同桌的準備了。
她以前說不想一塊坐都是假話。
上天不要聽進去。
她一個該考什麼成績就什麼成績的人,物理沒考好。
因為學會了給物理控分……
她以為學不好就一直能跟陳瑜坐。
挺天真的。
下了講台,江樟看陳瑜交上去。
江樟喉嚨堵住了。
望着他排隊的背影半天沒出聲。
下課,放學。
下一星期就是新“人生”
外面火燒雲燦爛。
早放學,紛紛收拾書包回家。
江樟也收拾。
陳瑜在旁邊冷不丁問:“你寫了誰名字?”
江樟:“……”
江樟還是說不出話來。
陳瑜收拾好了準備離開,“以後不會的題找我。”
—
“第一次當媽不會……”
王行梅大言不慚說出這句話,第一次知道她兒子周末跑出去不是去玩了,是去做家教。這在期末最後一個星期她要他在家好好複習時才知道他做家教有一陣了。
教一個中考畢業生練高一,家教費很高。
比她會賺錢。
還有主見。
王行梅反思自己不靠譜,問他這周能不能不去?
陳瑜說:“人家給錢讓你辦事,能讓你隔三差五不去?”
她振振有詞:“你也有重要考試啊。”
陳瑜:“他就說,那你把這兩天的錢補回來。”
王行梅踏實:“那我給你補這幾天——”
“……”陳瑜回頭,半笑不笑的好玩盯她:“人家早把你打滾蛋了。”
王行梅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的米粉店又能開了,她心情開始平平常常,有時帶點壓抑,這是陳瑜這麼些天在家,又一次看她笑的這麼真。
陳瑜認真的在陽台盯着他媽眼睛,幾秒鐘後,說:“兒子過一陣拿到錢了給你買一對金耳環,應該沒多大,别不要。”
陳瑜下午一點的教課,十一點多在店裡吃飯時,和店裡長期合作的大卡車過來搬面粉。
陳瑜拿着單子過去計數,一來一回,門口粉塵四起,陽光在縫隙裡燦爛。陳瑜怕把衣服弄髒的穿着他媽的圍裙。
大哥搬來搬去,想想就笑:“個帥小夥子不看你長這麼高長這麼帥,我還以為你大花姑娘呢!這麼賢惠,懂事,幫你媽忙。”
陳瑜沒說話,王行梅端着碗筷出來吃,“别把我們誇糊塗了多搬一袋!”
這個女人不常跟他們開玩笑。
“呦!我今天就是順一袋走又能怎麼樣?”
大汗淋漓的大哥見牙不見眼。
他們幾個做生意的就活潑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