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八的床睡兩個成年男性不算寬敞,段司言緊貼着床邊,盡可能空出更多的位置給荀陽。
他靠着床頭扒拉着手機,但其實屏幕上的内容什麼也沒看進去。腦子裡全是拍吻戲時,荀陽把他吻得七葷八素的記憶。
那會兒他的身體很誠實地給出了反應。
有了那段經曆,心裡總鬼鬼祟祟的,根本沒辦法什麼都不想地和人躺在一張床上。
荀陽洗漱好了一骨碌上了床,掀開被子蹬了蹬腿,舒服地仰面躺着。他順手扯來被子,把全身蓋住。
同時,段司言感覺被子從身上滑動,一半身體露在空氣裡,涼飕飕的。
“不好意思啊。”荀陽嘿嘿一笑,以為自己扯過頭了,于是撐起身子又慢慢被子給人蓋回去。可等他再躺下時,發現自己的半個身子又蓋不住。
被子小了些,但他沒在意。
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段司言餘光瞥了眼,糾結半天還是悄悄往裡挪了挪,能讓荀陽也享受一些被子的溫暖。
手機跳出來一條消息,他目光上移,看到了趙彥的名字。随後面無表情的點開,看到了一條語音。
“行,接受你的條件,團戰了讓你們上。”
趙彥潇灑的聲音混雜在吵鬧的DJ裡,身邊還有年輕男女莺莺燕燕的聲音。
段司言有片刻的釋然,但很快被淡淡的無奈裹挾。
《團戰了》是不定期舉辦的唱跳團體大型綜藝節目,每一期節目會請五六個團體節目錄制。團體混戰、聯誼遊戲,總會賺足粉絲和路人的眼球,每次都有出圈片段。
綜藝開辦了四年,但Decimal卻沒能從趙彥手裡撈到機會。
這次綜藝要在五月錄制,段司言得知消息後立刻聯系了趙彥。今時不同往日,他的熱度是最好的談判籌碼。
“我們上團戰了?什麼條件?”荀陽本不想偷聽的,可兩人離得太近,手機聽筒裡的話音能被隐約辨認。
他翻身坐起來,關心又焦急:“你又答應趙彥什麼了?”
趙彥不僅是個報喪鳥,還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條件,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條約,是單方面的壓榨。
“你說啊!”荀陽着急。
段司言扯出個風輕雲淡的笑容,緘口不言。
接下來五個商務的勞務費,他的個人所得全都給趙彥而已,理論上确實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
荀陽熱切的眼中慢慢翻湧,到最後竟然有十足的認真和委屈,生着沒由頭的氣。
“那些錢早就還完了,你不欠我們什麼。”他喉結滾動,說不出是抱怨還是心疼。
看着大大咧咧的人,卻總能一舉探究到本質。段司言望着那荀陽副神情,恍惚地又回到了五年前。
出道前,他媽媽查出了肝癌,治療花光了積蓄。
練習生時期他沒有收入,一度想出去找份工作,哪怕一個月能給媽媽一千塊錢也好。
出道遙遙無期,就在他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這九個人給他湊了21張銀行卡,一共47萬元。
段司言記得清清楚楚。
他還記得,在他幾次拒絕後。荀陽把那一摞銀行卡拍在他懷裡,說得強硬決絕。
“就當我們用這47萬,買你和我們一起出道行不行!”
五年來,這句話始終是最震動他生命的一句。
雖然媽媽沒能花光47萬還是離開了,但他留在了舞台上,更給了媽媽最好的治療,沒留下一點遺憾。
他和Decimal之間,早不是還錢的關系了。
靜谧了一會兒,段司言沉靜卻堅定:“我沒在還什麼,我隻是把Decimal當家,把你們當家人。”
他六歲的時候,父親就跟小三出國了,母親獨自撫養他長大。母親去世後,身邊再沒有比Decimal更與他朝夕相處的人。
荀陽圓溜溜的眼睛蒙了一層濕潤,仿佛比從悲傷中走出來的人還要悲傷。
“不許跟其他人說。”段司言囑咐,指的是跟趙彥的條件。
荀陽并不高興,嘟囔着:“我什麼都不知道,說什麼說!”
每個離開聚光燈和鏡頭的深夜,都是段司言無法消解的時間。他後靠住了床頭,望着天花闆發呆,搜尋着因陷入記憶而丢失的安全感。
荀陽窸窸窣窣地爬起來,慢慢和人并排靠在床頭,一點一點接近,直到肩膀相貼。
他知道,段司言不高興的時候總喜歡靠着東西。
段司言微微詫異,但沒有拒絕,身體比精神更先接受了這點倚靠。他不由自主轉動目光,去看荀陽的臉龐。
床頭剩了盞夜燈,能将他們對視的區域照亮。
“别委屈自己。”荀陽輕輕偏頭,故意蹭上銀色的發尾,把這句話說在柔順的發間。
段司言四周被點亮了一瞬。
這句[别委屈自己]恍惚等同于五年前那句話。時空交疊,他的心竟穿越似的,為五年前那個紅着眼睛留下他的少年心動。
深夜的房間回蕩着某處電器運轉的滋滋聲,串聯着段司言的心跳,一下下酥癢。
段司言半個身子都是熱的,準确的說,是靠近荀陽的每一寸皮膚都是熱的。他無法把這份熱感,歸結于體溫。
他的心在發熱。
“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段司言擅長隐藏情緒,卻無法克制語氣裡微微的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