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瓊安排好楚懷生後，才開始又一次沖擊結丹。

上一次心魔之劫在前，洛流這次提前把各種可能風險給她掰碎了講得一清二楚，又提前在她識海中留下印記，反複囑咐道：“一旦再次出現心魔劫，這縷印記會被激發，到時候你就會破劫而出，這意味着又一次失敗，但安危為重，莫要逞強，我會在一旁為你護法，不必有任何顧忌。”

“好，我會一切小心。”

這話已經被他翻來覆去講過許多遍，林瓊的面上不見厭煩：“師叔也要相信我，我可不是那樣愚笨的家夥。”

“是是是，你最聰明。”洛流一副哄小孩的語氣，林瓊的年歲是他的零頭，可不是當孩子看待。

林瓊辯解不得，便隻好笑笑收下，又反複将要點在心中過上一番，才閉眼運起口訣，準備沖關。

靈氣随意而動，糾纏成兩道湍流，内視所見如遊龍白虎，坎離交彙于丹田，循任督運小周天，與此同時，黑暗在眼前拉開序幕，火焰自身前燃燒，如一場重複的夢魇随行。

林瓊站在火焰中，有些懷念，有些哀傷，終于卻隻是邁開腳步，朝着更黑暗處前進。

于是火焰消退，水光潋滟，如鏡照己身，水中倒影沖她抿唇，恰是前世模樣，今朝相對。

“林瓊。”

那人影呼喚她的名字：“你要把我丢下嗎？”

林瓊停下腳步，俯身在水面一挑，指尖蕩開波紋數點，那張臉便破碎成漣漪。

她聽到聲癡癡的笑，自天地間回蕩：“林瓊！林瓊！你不要我了嗎！你要抛下我嗎！那你現在是誰，告訴我，你是濯明還是林瓊！”

“預料之中的把戲。”

林瓊冷笑一聲，倘若業火焚燒的是執念，眼前便是擾亂心志的天魔。

你是誰？那樣簡單的問題，卻是直指本心的認知。

旁人不會有這般迷茫，可林瓊占了他人的軀體，都說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在旁人眼中，她便是濯明，濯明便是她。

未來她的一切行動，都會與濯明的命運相連。

那林瓊又在哪裡？

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無法悟透這一點，那這片水月就沒有盡頭。

若遇心魔，需窺破執念，直面真我，渡不過是劫難，渡得過則是大機緣。

林瓊沖關之時，楚懷生也頗有些煩惱。

他如願回到随園，身後多了個甩不掉的尾巴。

時雲踐行對林瓊的承諾，寸步不行跟着他，讓他很是苦惱，問起來又是一句，我答應師姐，要照顧好你。

但你也沒必要亦步亦趨到恨不得連睡覺都要跟我一起吧！

要不是修士可以用修煉代替睡眠，楚懷生毫不懷疑，時雲能幹出來在他床邊盯着他睡覺的事。

“如果你再受傷，師姐會很傷心的。我不想讓師姐失望。”

被問起來，時雲隻是如此道，她自然不會說是為了看好楚懷生有沒有恢複記憶，搬出林瓊再合理不過。

換作尋常，楚懷生大抵要争辯幾句，隻是他心裡同樣有鬼，對着時雲黝黑眼眸隻好悻悻閉口。

他那裡能想到，看着濃眉大眼死心眼的時雲能面不改色胡扯呢，何況說是怕師姐傷心，同樣是再真實的想法。

楚懷生一時焦急，卻也有種說不出的平靜，即便做好準備，來到随園，心中猶然有種難言的忐忑。

他有種預感，一旦觸碰到過往，某些默契可能會就此破裂，一如腦海中那個女子，如漩渦終會吞噬一切。

想到這，楚懷生眼前又映出那雙琉璃眼睛，與她的好友如此相似，宛若一雙模具刻出。

好友和她，會有什麼關系嗎？

楚懷生心中微沉，瞥見乖乖在一旁坐下的時雲，趁機開口道：“好友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時雲毫不猶豫道：“師姐是最好的人，我最喜歡師姐。”

“那你能和我講講好友的事嗎？”楚懷生好奇道。

時雲看着他，緩緩眨眼：“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楚懷生頓了頓道：“我想多了解她一些。”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推測那個女人和她的關系了。

他這樣告訴自己，可因着少有的說謊，臉頰上隐約紅色，落在時雲眼中就格外可疑。

她猜不到對方在扯謊，自然而然就想到另一些方面，比如害羞。

這讓她突然有了精神：“你喜歡師姐嗎？”

“欸？”楚懷生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問，第一反應自然是否定：“我沒有。”

“那你讨厭師姐？”

“也不是。”楚懷生反駁道：“我把她當我的好友，不是所有感情，都一定是喜歡，就像，你喜歡你的師姐，但那不是愛情。”

“可我想跟在師姐身邊一輩子，那樣的日子，想想就很幸福。”時雲糾正道：“難道你不喜歡和師姐在一起嗎？”

“想。但那不一樣。”

楚懷生有些無力，想要一直做好朋友和喜歡，是不一樣的，但是真要說哪裡不一樣，楚懷生又說不出來什麼。

他糾結一會，又意識到自己思路完全被她帶偏，又重回最初始的話題，談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況：“……我想多了解些好友，萬一想起來我們以前相處的記憶，能讓她找到幾分熟悉感，她應該會開心。”

你們倆之間可沒有什麼愉快的回憶。

時雲看着楚懷生認真模樣，想着他要是真想起來，師姐可不是會開心的反應。

但是胡編亂造這種事，對她來說沒什麼壓力。

“我對師姐和你之間了解不多，隻知道，你們是在齊海秘境相遇。那時候師姐遇到危險，你出手相助。”

這倒不算假話，楚懷生聽她說着，英雄救美的畫面浮現出來，倘若因此生出情愫，倒是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