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阮良指着她,半響沒說出話,他這邊心存猶豫,林瓊卻沒什麼顧忌,飛景一掃便有劍氣爆發,沖着阮良而去。
後者自恃金丹後期,對她一個初入金丹的小丫頭沒放在心中,又顧忌不能傷到她,隻擡手一個法訣,卻不成被劍意輕易擊潰,才意識到對方是何等威力。
林瓊一招逼退對方後,調動更多法力趁勢追擊,因她明白,她出不了幾劍。
淩厲劍氣一時逼得阮良左支右绌,後者落在飛景劍上的目光火熱,若非是劍意壓制,他何至于被一個小輩逼到如此地步。
隻一刻出神,劍尖便如遊龍撲向他的丹田處,這一劍落處,便是奔着廢掉他的地步而去。
阮良面上終于露出恐慌神色,他一邊後退,口中慌忙喊着師祖救命。
就在劍鋒劃破道袍刹那,一聲歎息落下,劍鋒停在半空,一隻素手夾住劍身,随之而來的是幾聲清脆鈴響,伴着紫色雲裳随風搖晃。
林瓊警惕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女子,氣息深不可測,更别提對方能攔住飛景劍。
“師祖、師祖。”
阮良見是來人,忙得上前,沒了剛才趾高氣揚,對着她格外尊敬:“就是她,她要殺我,師祖要給我做主啊。”
“閉嘴。”
紫衣女子沒有應話,隻回頭瞪了阮良一眼:“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做了什麼拎不清的事。”
一句話讓阮良閉嘴,她這才看向林瓊,視線在飛景劍上停留片刻,才看向被他護在身後的楚懷生。
“楚家的小子,還記得我嗎?”
“太師祖……不,應該是黃衡真君。”楚懷生咽下口中血氣,才擡頭道,那目光已徹底平靜,在恩師對他出手時,如海波再難掀濤。
黃衡聽到這稱呼上的變化,已明白他劃清關系的意圖,負手半響,對猶未松下法力的林瓊開口:“怎的,你還要追究下去?”
“不可以嗎?”林瓊隻是反問:“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不是理所應當嗎?”
“若真要論始作俑者,我以為你才是最該忏悔之人。”
黃衡并不像阮良那樣對道君之女的身份心存忌憚,她親眼見證過那位道君縱橫天下,也深知那位不是冠冕堂皇欺世盜名之輩:“你這樣張狂,才是令你母親蒙羞。”
這話換成濯明,估計已經當場跳起,可惜林瓊對此不痛不癢,若非立場相對,她少不得也得贊同一句她的話語。
起因是濯明的執著,引起這燎原的惡念,因果輪轉,誰又能稱得上一句無辜,大概隻有她身後之人,才能坦蕩說一句無愧于心。
“倘若我執意……”
林瓊态度強硬,衣袖處卻傳來一陣拉扯,這場景分外熟悉,她微微一頓,看楚懷生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邊,漆黑的瞳眸一眨不眨望着黃衡:“我曉得真君護短,但掌門此舉,于我一人事小,上行下效,門中風氣何堪。若失了腳踏實地的決心,才是一宗敗落之本。”
作為青雲宗唯一的元嬰高手,黃衡出手阻攔,絕非是對阮良有幾分情誼,她隻是看不得青雲宗掌門讓外人處置,她在意的,永遠是宗門未來。
楚懷生曾經與她接觸過,曉得這位太師祖脾氣,幾句話就抓住她的痛點,令她眉眼微動,容色變化。
楚懷生見狀繼續道:“身為外人,不好插手他宗之事,可此風不改,青雲宗今日可以失去一個楚懷生,來日便可以失去更多的楚懷生。”
說言,還微微拱手,一副謙遜姿态:“楚懷生言盡于此,還望真君見諒。”
不出所料,黃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也罷,這事到底是我青雲宗對不住你。”
楚懷生卻隻是平靜看着她,沒有怨恨和崇敬。
你看,這很簡單,他怎麼會不懂那些人情世故,懂得如何借力打力,如何拿捏人心,他隻是以為那沒必要。
坦蕩真誠,以真心相對,以赤誠為諾,不需要那些爾虞我詐,不需要去考慮那麼多,命運讓我生在假象中,我便也将幻覺當成真實。
我對你好,你對我好,你對我好,我對你好,這樣簡單的道理,為什麼都視而不見呢?
楚懷生想不通,但他也沒必要想通,因為不可能的事,又何苦再去問個究竟。
他轉身離開,黃衡會給出解決,他不需要親手去沾血,那個家夥也沒必要,人心若是失去溫度,便隻能互相長出刺。
把彼此紮得鮮血淋漓,也沒什麼不好。
走在下山的路上,他想着,恨到極緻是大徹大悟,一無所有之後竟也由衷輕松起來。
他這樣想着,月色寥落,隻有風聲為伴,竟讓他有些不适應,好像缺失了某個人的行蹤,楚懷生腳步頓住,發覺感受不到林瓊的氣息後,猛然回頭,朝着來路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