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必要嗎？”林瓊抿唇，仍舊冷言冷語。

“你說你喜歡我。”楚懷生走上前，聲音竟有些虛幻。

林瓊閉眼，知曉再否認對他沒有意義：“但這不是你侵入我夢境的理由。”

說這話的時候，楚懷生已經走近她的床邊，在她身前半蹲下，視線與她齊平。

“我向你道歉。但我沒辦法說後悔，因為如果不這樣，我永遠都不知道你的心意。”

那聲音清晰而堅定，楚懷生的話語沒有猶豫：“我可以向你開放我的識海，向你袒露我的一切，我的虛僞與懦弱，我的驕傲與自卑。”

“那并不一樣。”林瓊咬牙道。

楚懷生仍舊看着她：“但我并沒有更好的補償方法。阿瓊，是這個稱呼對嗎，我還可以這樣稱呼嗎？我知道自己不值得你信任，可懷着這樣絕望的愛獨自離開，對你來說太苦太不公平。是我自私，是我一直都沒有發現你的異樣，讓你獨自承擔死亡的壓力，但在最後的時光，至少給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記憶，可以嗎？”

那聲阿瓊，楚懷生以為喊出來的時候會很生疏，但出乎意料，像是曾在唇齒間流轉千百遍，出口時如此自然。

他順勢握住林瓊的手，看她同樣因這一句阿瓊失神，回憶起初見時，她用那樣柔軟的聲音請求他稱呼一聲阿瓊。

那是她的名字。

他終于意識到這一點，意識到那時的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阿瓊，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們重新認識。”

“你不是不關心嗎？”林瓊的聲音冷硬，像是仍然在置氣。

楚懷生順勢點頭：“是我的錯，我後悔了。”

“但是太晚了。”

林瓊望着他柔和下來的眉眼，歎道。

搭在手腕上的右手隐約可見傷痕，楚懷生動作不變，他不知道那是在說她已經沒有繼續的力氣，還是死亡來得太快，已然無可挽回。

“情況如何？”

他無聲詢問，順勢垂下眼，像是因她的話語默哀，得到文清之肯定的答複後，才重新擡起頭，聲音平穩：“那你告訴我，怎樣才能原諒我。”

不需要原諒，因為我從來沒怨過你。

林瓊沒有将這句話說出口，她用另一隻手按住他的右手，目光隐約有哀傷漂浮：“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我死之後，你好好活下去。”

“我真的沒有救你的可能嗎？”楚懷生隻是問道，他沒有說謊的經驗，可這同樣是真心。

林瓊沒有回答，沉默足以說明一切，她隻是俯身，像夢中一樣主動擁上他，靠在肩膀上的力度很輕，落在耳邊的歎息猶重。

“我知道這樣不講道理，可是楚懷生，我真的很怕你死。如果你真的對我有一點喜歡，為什麼不答應我這死前唯一的懇求呢？”

“如果你真的對我有半分愛意，又怎麼能說出這樣殘忍的話語？”楚懷生反問道。

林瓊輕輕閉眼：“我們這樣似乎說服不了對方。”

楚懷生道：“就這樣抱着去迎接死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

林瓊忍不住推開他，楚懷生不見失落，反而笑出聲：“原來你也會這樣無可奈何。阿瓊，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殉情嗎？”

“不會。”林瓊脫口而出。

楚懷生笑意歡快：“嗯，這樣才對。”

情深不壽，你能這樣想，我很開心。

這樣哪怕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你也不會為之痛苦。

我不願意接受文清之的蠱惑，但如果隻有這樣一條路能讓你安然，對我來說，那便是終點，與世為敵，粉身碎骨也無所畏懼。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學學呢？”林瓊聽着他的話和笑，隻是道：“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去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你替我去看看才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或許吧。”

楚懷生模糊道，他心中已然做下決定，怕她聰慧看出破綻，故意拖延道：“以後再說吧，阿瓊，你該好好休息了。”

林瓊還要說什麼，但她對他的固執無法，楚懷生難得強硬一次，再不肯就這件事與她多談。

直到走出房門，他唇邊的笑容才收斂消失：“文清之，我會照着你的要求去做，但你答應我，你要救她。”

“當然。”

一門之隔，林瓊從床上睜開眼，視線投向楚懷生離去的方向，她當然不指望一兩句能夠說動楚懷生，她隻是要穩住他，在她真正的後手到來之前。

找出通訊的靈符，她聯系上柳柔，聲音堅定：“師姐，能來一趟随園嗎，我有最後一件事想拜托你。”

對方答應很爽快，林瓊尚還不及松口氣，就聽到她後半句提醒：“……道君已經從學宮離開，前往随園。”

林瓊視線微頓後道：“大概還要多久。”

“最快明天早上。”

“……嗯，我知道了，多謝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