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雩站起身,怒浪拍打着礁石,如她心境起伏不定,而後毫不猶豫踏出這片耗費大半力量開辟的領域。
她知道離開海囚天的第一時間,她便會将一切忘掉,忘掉救世的執念,忘掉未來的危機,乃至于可能連自己是誰都忘記。
但是沒關系,殺身的因果已經結下,宿命會引領着我找到你。
然後由我,毀滅災難的萌芽。
——由我,将你殺死。
風舞雩終于明白自己是誰,而下一秒她就要死去。
哪個神經病不顧生死把自己當棋子往局裡扔着玩……哦,那個人是我啊。
風舞雩盯着楚懷生,元神被煉化,疼得她想罵人,心裡想着卻是,她好像沒法完成答應林瓊的事,把她缺失的魂魄奪回來。
說大話會被笑話嗎,但是如果是楚懷生的話,你一定可以理解吧。
用你習慣的語言來講,那可是反派呀。
林瓊忽而停住腳步,有聲音在她腦中響起,是她熟悉的聲音,亦是從未有過的急促語氣。
徐素彤看着林瓊突然捂着胸口彎下腰,忙得伸手扶住踉跄的她,目光擔憂:“哪裡不舒服,可是那個魔頭對你做了什麼?”
“風舞雩……”
林瓊呢喃着,吐出個陌生的名字,神情恍惚。那一刻她聽到“系統”的聲音,準确說,她是“風舞雩”。
她說她叫風舞雩,說楚懷生是反派,要她保護好自己,說對不起,是她言而無信。
“風舞雩、風舞雩。”
她在腦海中不斷呼喚這個名字,沒有回聲,沒有應答,空蕩蕩得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好像“系統”的存在隻是她一場幻夢。
“阿瓊、阿瓊……”
耳邊傳來徐素彤焦急的呼喚,視線聚焦,林瓊眨眨眼,眼眶微酸,她站起身,昂首長呼出口氣:“我沒事。”
徐素彤看着她驟然變紅的眼眶,聲音小心翼翼起來:“你确定?有什麼不舒服别硬撐,我們一起面對。”
“我沒事。”林瓊又重複一遍,呼吸逐漸平穩。很奇怪,明明最大的依靠“系統”就此“消失”,沒有慌張失措,她比自己預料得更加冷靜,命運惡意接踵而至,而她早已了然,并習慣。
風舞雩傳給她的最後消息,楚懷生是反派,這并不值得意外,在她離開之前,與風舞雩對戰的明明是那位邪君傳人。
是楚懷生後來出現,還是說,掠走她的本就是楚懷生。
林瓊忽然想笑,一種極端的荒謬從心中升起,這算什麼,心有靈犀還是自投羅網嗎?
我猜你會來尋徐素彤,而你真就在盡頭,等到了我的出現。
“楚懷生是邪君傳人。”林瓊忽然道。“風舞雩,就是剛才救下你的,也是站在我背後的‘系統’,大概率被他殺了。”
徐素彤聞言一愣,而後悚然,特别是最後一句,風舞雩在救她時展現出的力量,以及在林瓊識海間穿行的能力,明顯是合體層次,而那樣的高手,哪怕不是本體,實力也勝于分神。
等等劍宗風影台不是估算邪君傳人的實力最高分神嗎,他要是夠到合體境界怎麼沒跟文清之一樣瘋掉啊!
徐素彤面色幾變,一邊是合體實力的邪君傳人會給正邪兩道帶來多少動蕩,一邊是風舞雩這個陌生的名号是哪裡冒出來的合體高手,而後在沉默中猛然想起來,眼前之人跟某位邪君傳人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微妙關系。
“……以風前輩展現出來的實力,楚懷生殺死的最多是她一道分神。”
猶豫片刻,徐素彤還是提醒道。
林瓊眨眨眼:“嗯,她才不會那麼容易死掉。隻是如果風舞雩都不能從他手裡搶過來,那我恢複記憶恐怕遙遙無期。況且,她死掉的話,我恐怕也會命不久矣。”
“等等,什麼叫你會命不久矣?”徐素彤第一次覺得林瓊實在懂得如何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炸裂的内容。
“我是魂穿。青羅已經死掉,這具身體本質依靠風舞雩的力量行動,你可以理解為,一具會呼吸能走動的屍體,她離開前給我一道元氣,但能支持多久,我無法确定。”
“你簡直要吓死我。”徐素彤聽到此,松了口氣:“如果這樣好辦,操縱屍體的術法我不會,隻保存魂魄我能做到,隻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舍棄這具身體。”
“沒什麼不願意的。隻是她之前答應我會給我一具合适的身體,唔,死掉的話,算不算另一種失約。”林瓊輕聲道,轉而又搖頭。
徐素彤覺得這種情況未免棘手:“如果她是你的系統,在任務完成之前,她說不準還會來找你的。”
林瓊抿唇不言,她對系統有些了解,死闆單純,卻很細心。她能想到對失約說一句對不起,如果真的能回來,為何不說一句等我。
或許連她自己都無法确定,彼此還能相逢。
要我保護好自己,是因為你無法做到了嗎?
徐素彤察覺她心情低落,轉移話題道:“我不知道你的身體還能撐多久,我手裡暫時沒有儲存魂魄的法器,我們先去打劫……不是,我是說向其他人借一下。”
“噗嗤——”
林瓊被她改口逗笑,笑意終于有了些許真實:“謝謝你。你還有傷在身,有必要找到同門修養一番。”
徐素彤自沒有意見,兩人攜伴同行,未見同宗弟子,先逢不速之客。
梅香随風而動,深林間走出一襲白衣,如雲悠然而至,眉間抖落三分柔情。
“好巧,在這裡遇到兩位道友。嗯,徐劍主可是受了傷?”
楚懷生從林中走出,像是偶然遇見,嘴角含笑,視線落到衣袖沾血的徐素彤身上,恰當好處露出擔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