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鸾架之上反射了從東方照耀進來的金色神光,如同神鳥降臨在這個宮殿之中,帶來九鳳神鸾的威嚴以及和煦溫暖的關懷。
“該如何,便如何,太子還是先在府中反省,玄陽留下,其餘退下吧。”
從來沒有過被君上開口留在宮中的玄陽将軍,卻是感覺出了一些異樣。但是在各位都退出朝堂的時候也是一言不發,就好像有意的沉默,就算是失魂落魄退出去的太子,也不得不感覺的出來那一絲異樣。畢竟當權者的心思,除了猜測或者願意明示,恐怕是沒有人可以看得透。
終于洩去了那濤湧的洪水,幹涸的湖泊終于是翻不出了什麼風浪了。
卸去了當權者上位的金光,也是時候從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走回去一個靠近真相的台面了。
“玄陽,你身邊的那位客卿,來頭不小。”楚王君上并不是提出的疑問,而是感覺出來,這位上位者,掌握了一些别的信息。
“君上說的是……冥君?”
“就幾箱黃金,就可以扭轉局面,爾從沙場莽夫,如今滴水不漏,客卿還是老師。”
“玄陽惶恐,但這一切,如果不是他提醒,玄陽并不能聯系起宮中黃金失竊案,亦無法歸還。”
“玄陽啊,你就不想想,宮中秘而不宣之事,這位客卿是如何知道的。”
楚王君上試圖引開玄陽将軍和冥君的導火索,但是玄陽将軍倒是表現的很是淡定。
“君上,那個密函的盒子,從未開啟。”原來說的那個盒子,便是曾經出現在滿花樓的那個盒子吧,那麼這個貼着封條的盒子,裡面的消息就是關于這個秘而不宣的事情吧。
“嗯?”這個答案倒是讓這個楚王君上覺得甚是意外。
“冥君當時讓玄陽進宮,不過是想讓玄陽上報滿花樓消息,冥君根本不知道這幾箱黃金,已經歸還國庫。”
“自從這位特别的客卿出現之後,你以前那些隐忍,知進退,好像都不見了。”
“君上,玄陽并未改變,亦從未改變,隻是太子之事,已經觸及雲夢之根本;如果作為王族枝葉如同朝堂那幫事不關己一樣,那玄陽便無家了。”
“孤問你,旬陽以案,有無疑點。”
話鋒的轉變,卻勾住了玄陽将軍的思緒,回到了昨晚的那個場景。
“那便不撈,天譴之名,可助将軍直升扶搖。”冥君的話如同一陣咒語一般回蕩在腦海中。
隻是身處伴虎之境還是強迫了他離開那個夢境,“并無可疑,天降奇雷,直斃之;何等非人力可為之。”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别的事情了。
“作為父親,你是孤之子,你該聽孤的,冥君,并非池中物;可為己用,最好不過,不為所動,甯損其根本。”
“兒子,相信他。”雖然沒有大喊大叫一般的激動,但是字字铿锵而有力,這種信任感就猶如一場對九鳳祥瑞一般的膜拜,從心底向外溢出。
“好,玄陽将軍,孤要你徹查秦陵質子之下落,查的如何。”
這句話根本就不是詢問,而是發覺了些什麼發出的試探,看來,隻要坐上了那一個位置,就算是親近如子女,也是可以被猜忌的。而猜忌,很多時候就是一種明知故問,想要的答案往往不存在于回答,而是在答案之外的任何一個事物之中。
邊境質子遭遇劫道的案件,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一國之主作為交換質子這件事情的參與方,沒有下令徹查,也沒有和對方商量重新派遣質子,而是就卡在半刻,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而同樣也是沒有收到對方催促完成交易的收獲,這樣的默契就像是雙方的大人們完全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一樣。
而這個問題出現在這個時候,那就根本不可能是問這個徹查的進展,而是明顯的試探。
這個試探的關鍵,就在于回答的一方,究竟是能夠有能力把想要隐瞞的事情能夠完全自圓其說,還是隻能全盤托出以示忠誠。
“君上以為冥君與此案有關?”玄陽将軍的回答甚是巧妙,并沒有掉進去楚王君上的圈套之中,而是用反問在這個陷阱的周圍徘徊,想要看清楚這個陷阱的真面目。
“秦公子寒深宮而居,從未現身于朝堂市井,秦狐狡詐,天下細作皆毫風未動;同現于邊境之地,身着秦陵之華服,究竟有意而為,抑或巧合之,一切之真相僅一人可辨。”
而玄陽将軍當時趕到邊境之時,已經是一片狼籍,分辨出來這一隊人馬是來自秦陵王土,隻能從王族的形制等級,秦國的服飾特點,除了那一位幸存者的鼻息尚存,場上已經沒有一張可以提供口供線索了。而這個異國的幸存者,并沒有被收押監牢的原因,就是這位幸存者腰間露出的那一枚溫潤而刺眼之朱紅,曾經生命的流逝和重啟,全是圍繞着這一枚九鳳張開的雙翼。
或是報答;或是私心。
保下他,已經成了玄陽将軍轉向的輪軸。
“如今而言,未現絲毫逆反之心,與兒子出入兇案現場亦兢業履冰;錦盒之測試已過關,兒子已經沒有理由懷疑一位忠心之士,如此亂世,無人可忠,豈不悲哉。”這究竟是為了冥君鳴不平,還是為自己呐喊,已經分不清了,但是其中的深意,艱辛卓絕才坐上這個位置的楚王君上又怎麼會不懂。
可是這般油鹽不進,就算是作為父親,也隻能當一位旁觀者。擺了擺手,示意玄陽将軍離開。退下的玄陽将軍,轉身的時刻,瞥見那一個遠去的孤獨落寞,就像風筝遠離了地面的踏實,唯一的支撐點,僅僅來源于一根細線,直到連輪廓都已經模糊。
還在愠怒之中的玄陽将軍徑直的行走在神道旁邊,面對面的走來一隊辇隊,辇隊按照禮儀而言,應該是伴随君上左右的,作為官家的代步,可是,明明剛剛從君上的身邊離開,卻碰上辇隊這件事本身就有些蹊跷,對于官家小心謹慎足以保命的内蘊指引着他關注着這個官辇的一切。
辇車下放了圍繞着車身的帷幕,而上面的布匹十分厚重,似乎密不透風,看來裡面的人并不便于示意于人前。可究竟是誰這麼見不得人,不得不讓人想到了一些口腔舌燥的畫面,可是,畢竟是經曆過沙場的人,還是要稍微壓制一下自己心中的一些小九九。而正準備插肩而過的時候,卻感覺到一陣目光,餘光掃過,卻失去了這炬目光的來源。長長的隊伍之中卻總有一個奇特的身影,很是熟悉,仔細一想,那不就是冥君身側那位小桃姑娘麼。
小桃姑娘忠心為主,自是沒有别人可以随意自冥君身邊吩咐離開。那麼車辇之上,很有可能就是冥君,隻是辇隊周圍沒有冥君的代步輪車,就是幸好并沒有出宮殿的範圍,作為楚王君上的血脈,還是可以自由的出入于宮中大部分的地方的。為了不驚動前面的車辇,隻能選擇遠遠的跟在身後,以便看清楚形式,以靜制動。
辇隊就停在大殿之前,上來八人擡起台子,裡面的人并沒有現身于人前,如此神秘,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