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進門以後也沒多廢話,我輕車熟路去他家客廳一角坐下開始工作,老頭安安穩穩坐在篝火邊烤火,他的兩個小孫女湊過來叽叽喳喳讓我講故事。
我現在的語言水平低下得很,勉強能聽懂一點點稍微複雜的東西,要開口說話可就差遠了,連四五歲小孩都比不過,之前做工的時候閑着無聊試着給兩個小毛頭磕磕絆絆講了幾個故事,兩個小丫頭聽得津津有味,現在我一開工就湊一邊纏着我講故事。
木槌不重,一邊“練口語”一邊捶土豆倒也不影響工作,所以我就随口編故事給他們聽,遇上不會的詞語就用更簡單的詞語向她們形容,讓她們糾正我。
捶累了就換條胳膊使勁,如果背酸了就起身稍作歇息,活動活動肩膀和身體,在老頭家混一頓飽飯,然後下午抱着滿懷的“土豆”回小屋。
近來常在老頭家做工,我跟村子大狗關系也更好了些,它見我以後會親切地搖尾巴,顯然把我也當朋友。
這哥們挺講義氣,不光成天在村子裡巡邏,竟然還懂得看護屬于我的财産,有一次我在老頭家做工,突然聽到外頭狗叫還有人的喝罵和喊叫聲,過一會兒老頭的二兒媳婦告訴我有人鬼鬼祟祟去我的窩棚偷東西,被狗子發現以後連追帶咬,雖然沒受傷,但衣服破破爛爛幾乎沒有樣子。
我一方面感激本村狗子的仗義,另一方面又氣又急,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偷我這個連家也沒有,乞丐一樣的破落戶。
那天回家以後看着被慌亂中撞塌半邊的草棚頂我難過極了,好在吃的沒有丢,否則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怎麼過。
後來我花了兩天才再次把草棚頂給搭起來,期間沒人來找過我,那個弄壞我草棚頂的壞小子也沒來找我道歉。
他都十四歲了,年紀比我大,個子也比我高,竟然幹這種下三濫的事情,我看不起他。
經過那次的事,我對狗哥更巴結了,有時候弄到吃的都給它留一口,期待它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幫我看着我小窩棚裡寶貴的個人财産。
這個世界的時間真的過得很慢,第一場雪還沒有下,村裡各戶的人早早就開始為“敬神”做準備了,有的人雕木像,有的人做食物,有的人準備衣服,還有最重要的一件東西——一頭獻給神的獵物。
老頭的兒子們組織着村裡的青壯跨河進山裡打獵,一村人烏泱泱聚集在他家門前看着很是壯觀,我也躍躍欲試,想要報名參加。
可惜了,他們說他們這個季節的山裡很危險,不能帶小孩,所以幾個年齡跟我差不多的都被攔下來,至于我……我是外人,沒被村子接納,根本沒資格參與村子祭神。
十一個青壯年跨河進山,足足六天之後拖回來一頭幾乎有牛犢大小的鹿,全村都在為獵物歡呼,但也有人哭泣,因為他們隻回來八個人,路上遇上了不知道什麼東西,三個人斷後,他們八個擡着獵物連夜趕回來。
老頭老淚縱橫,他最大的兒子是家裡最能幹的頂梁柱,為了保護其他人主動斷後,現在生死未蔔,兩個小孩也在媽媽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們的媽媽好幾次都哭暈過去。
馬上就要下雪了,下雪後大雪封山,另外三個人恐怕就永遠都沒法回來了。
村裡争執了很久,最終還是成立了搜索的隊伍準備進山尋找三個斷後的人的下落,但才剛出村,就在村外小路上看到三個狼狽不堪的歸人。
三個人都活着,不過身上都有傷,其中一個中年人傷得很重,肩膀被不知什麼東西撕開了一道口子,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斷後的人活着是不幸中的萬幸,但他們帶回的消息也讓村裡人愁眉不展,因為他們遇上了“拉唬”。
我不曉得“拉唬”是什麼動物,但是從村裡人充滿恐懼的表情裡我能感覺到那應該是跟老虎或者熊一樣恐怖的掠食者,甚至有可能更嚴重。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整個村子幾乎全民戒備,受傷的三個人,包括老頭的大兒子都被單獨關在一間房子裡,每天由人送食物和水進去,外面還守着至少三個手持武器的成年人。
我偷偷問過跟我同年紀的村裡孩子,為什麼把回來的人關在房子裡,他很害怕,隻跟反複我說:“别靠過去,他們被拉唬咬了,拉唬晚上來!拉唬晚上來!”
關于“拉唬”晚上襲擊村子的故事,就連村裡童謠都有,我問了很多人才模模糊糊知道“拉唬”的模樣。
“拉唬”長得比普通人高,渾身長毛,有能夠咬斷人腿骨的尖牙和能夠刨開木門的大爪子,“拉唬”咬過人以後如果人沒有死,那麼它就會在後續幾天找上門來,被咬過的人聽到“拉唬”的吼叫聲會自己跑出去,把自己送給“拉唬”吃。
村民的形容讓我不寒而栗,最恐怖的地方莫過于“拉唬”擁有能夠抓開門的爪子,那樣的爪子掏我的草棚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這些天裡每天晚上整個村子的人都聚在村最中間的幾個屋子裡,屋子周圍點燃着高高的火堆,成年男人們換班在外頭值守,一刻都不敢松懈。
村裡人說很多年前村裡遭過“拉唬”的襲擊,那時候村裡的人們太大意,讓拉唬闖進來,一晚上死了十多個人,要不是情急之下有人點燃房子趕走“拉唬”,整個村子都得被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