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他們聚在一起,每天晚上都在戰戰兢兢裡度過,跟其他人一樣,我甚至不敢熟睡,随時預備好提着木棍跟突然出現的野獸搏鬥。
全村警戒大概第六天,也就是這個月的第二十一天,我第一次聽到了“拉唬”的叫聲,那天晚上天很冷,寒風吹在枝頭發出讓人心煩的嗚咽聲,我提着木棍跟另外六個成年男女在屋外守夜,老頭家的狗也跟我們在一起。
我年齡小,又瘦得跟雞仔似的,本來不用守夜,但我實在害怕得睡不着,而且我覺得這種時候哪怕多一個人的力量也是好的,所以堅持要守夜,那些人也就同意讓我陪着他們。
後半夜,房前屋後的火堆就已經燒得比較弱了,必須不時添加柴火才能保持亮度,我們兩人一組把堆在門前的木柴抱到火堆添上去,周圍視野非常開闊,所有原本會遮擋視線的樹和灌木都被砍掉了,甚至還拆倒了一棟簡陋的小房子,隻為消除所有死角,防止拉唬偷襲。
我和另外兩個人抱着柴禾走到屋後準備給火堆添柴的時候突然聽到狗狂叫了起來,我們都吓了一跳,幹淨端起身上的武器,屋前看守的人已經用力敲擊鐵盆發出刺耳的聲音提醒所有人。
“啦唬~~!”一聲尖銳的叫聲從不遠處傳來,低沉的聲音像是野獸,又像是人在呼喊,怪異的聲音讓我頭皮發麻,腿抖得厲害,幾乎走不動。
我旁邊的大人也吓壞了,拽着我一起跌跌撞撞往房前面跑,跟其他人彙合,就見房前的六七個成年人舉着火把和武器帶狗追出去,房子裡原本休息的人也都提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湧出來。
關着三個受傷成年男人的房子此時房門被撞得“通通”響,房子裡的人正發出此起彼伏“啦唬!”“拉唬!”的吼叫聲,如同失去理智一樣。
一小部分人留守在房子周圍,大堆柴火被扔進火堆,讓火堆冒出數米高,熾烈的火焰和光芒驅散黑暗,防止“拉唬”調虎離山,而我們則跟着前面的人群撒腿追擊已經露面的“拉唬”。
我跟着村裡人在茂密森林中奔跑出将近一公裡才在河邊一處血迹停住,村裡人說“拉唬”被刺傷了,一個勇敢的小夥子把一根木矛刺進了它的胸腔,但它跳進河裡逃走了,那一段水太深,已經沒法追擊。
我們氣喘籲籲往回走,還有幾個人不甘心,想要沿着河去追殺“拉唬”,但沒幾分鐘他們就打消了念頭。
細碎冰涼的顆粒灑在我們頭上,夜風吹得火把搖曳不停,風中一些小小的白色顆粒在飛舞。
下雪了。
白色的雪顆粒很快就變成了小雪片,風雪中村民們奔跑着回村,大家的心情難得放松了一些,至少今年冬天拉唬不會來村子裡了,它傷得很重,再泡過冰冷的河水,說不定就熬不過冬天,被凍死在什麼地方。
我捏着木棍跟在人群裡,旁邊的女人說下第一場雪以後再過三天就是神祭的日子,神祭之後大雪會把整個山封起來,在明年春天到來之前任何野獸都不會來村子。
我很高興,因為我近幾天在老頭家做工儲存了不少食物,我搗土豆糊搗得好,村裡還有其他人家要我去做工,我冬天的食物已經不愁了,就算沒那幾袋奶粉也問題不大。
再說了,再有幾天就又能穿過石門回家,我肯定會帶更多吃的過來。
神祭是整個村子的大事,除了之前狩獵回來的鹿,村子還要制作一些傳統的點心跟貢品獻給神明,祈求神如期召喚暴雪封山,将村子保護起來。
我不太明白,在我印象裡大雪封山對人類來說意味着物資匮乏隻出不進,村裡人為什麼那麼期待入冬以後大雪封山呢?我估計是某種傳統或者習慣。
至于“神”的存在與否,我不以為然。
反正我是外人,沒資格去幫他們準備祭神的物品,更沒資格去獻上一份屬于我自己的貢品。
有什麼得意的?我看着他們忙碌,酸溜溜地想:反正祭神之後村裡有點權勢的人肯定也會像南方宗族分貢品一樣把大家辛苦積攢的貢品給瓜分掉,吃得腦滿腸肥吧?
人性這種東西,在哪個世界都是相通的,沒多少不同。
村子開始恢複往日的安甯,所有人家都在喜氣洋洋準備着為神奉獻的禮品,先前“拉唬”的襲擊已經平息下去,三個先前被關起來的人現在也回到了各自的家庭休養恢複,村子甚至于比先前更加熱鬧和充滿生氣。
我沒見到那三個人,不過我聽收留我的這家人說那三個大難不死的人身體都發生了變化,他們的眼睛整天都通紅,開始畏懼日光,牙變得尖銳,以後不能再吃“土豆”和其他植物,隻能靠吃肉維生。
很難相信,被一頭野獸襲擊的後遺症會這麼嚴重,我在想那是不是某種惡性傳染病,甚至想親眼看看那些人變成了什麼樣,但現在他們還都在家裡靜養,就連老頭也告訴我這幾天他家不用我去做工,所以我沒機會去滿足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