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代站在轉角處聽着屋内的動靜,沉悶又密麻的腳步聲來來回回,昭示了屋内人的煩躁。
這倒還是頭一遭。
津代想道,他在大木戶悠木身邊也有一些年數了,但從未見過那個聰明絕倫的少年這般情緒不穩的時候。
他站在外頭琢磨着導緻自家少爺這般的原因,最近大木戶家安安穩穩的,應該不是這方面的問題。況且以他對大木戶悠木的了解,即便大木戶氏出事了那位少爺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那是那位五番隊隊長那邊的事?
他調整了下面部表情,将那副魂飛天外的發呆樣收回,擡步朝屋内走去。
雖然他不想淌任何渾水,但耐不住實在好奇究竟是什麼事能讓冷心冷肺的大木戶悠木這般情緒外露的心。
大木戶悠木緊鎖着眉在屋内踱步,即便津代走了進來也隻是瞥了他一眼,随後繼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
他白玉般的面容上籠着一層灰蒙的顔色,眉宇間滿是郁色。
與往日燦爛幹淨的少年模樣大相徑庭。
津代看的更加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他這般失态。
他輕咳了一聲,試探着詢問,“少爺?出什麼事了嗎?”
大木戶悠木緊抿着唇,并未回答,他臉色愈發陰沉,眸中顯露出他思緒紛雜。
沒得到回答津代也不急,他偷偷往案桌上淩亂的紙張瞄去,倒是憑着一副好視力看到了幾個字。
什麼人體..藏..機能....之類的字眼。
雖然不懂科研實驗,但在大木戶悠木身邊耳濡目染下,津代還是能從這些去推斷什麼的。
他幹脆的問,“是涉及違禁的人體實驗出事了嗎?”
他本就是個不怕死的,完全不在意自己這樣逾距是否會招來主人的殺意。
況且大木戶見他進來都沒制止,這說明他也算默許了他可以知道一些東西。
隻不過這位少爺并不想立刻開口罷了,所以津代幹脆主動問話使那個時機早些到來。
大木戶悠木頓住腳步,他拿起那幾張被他淩亂的丢在桌面上的紙,狠狠攥緊,仿佛在忍耐着什麼。
他眼眸中的情緒明明滅滅看不真切,但津代隔得近了才發現他在微微的顫抖。
“...不,不是人體實驗這種無聊的東西。”
他深深呼吸,仿佛在對抗什麼自己不敢面對的東西,下一秒他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唇,将那些不安和驚疑壓下。
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仿佛浸過寒泉般冷冽,聽着讓人澀的骨頭陣陣發涼。
“藍染隊長在半年前秘密給了我一份清單,要求我放下其他事物,優先将那張清單上的東西準備好。”
“...那是他親自拿來的東西,我開始沒有懷疑什麼。”
“而且那份清單上的東西零碎雜亂,乍看之下仿佛隻是一些一般的實驗材料。”
他常年替藍染準備一些用于魂魄研究和虛化實驗的東西,那份清單上很多東西就是往常常用的物品。
“但是,...不愧是藍染隊長,他将真正需要的東西打散了分列在那份清單和一些日常物品清單上,神不知鬼不覺的集齊了他想要的東西。”
津代聽的奇怪,“什麼意思?這話很矛盾啊,他不是将需要的東西都列在清單上了嗎,即便是分了兩份或是很多份,但說不上是神不知鬼不覺啊?”
大木戶悠木冷笑一聲,“那就是他的高明之處了,故意布下了以實蓋實的障眼法,布下了明晃晃的思維誤區,這是一般人怎麼都想不通,直至繞進去的誤區。就像你此時一般,你先是會覺得他的做法說不上神不知鬼不覺,但細想後你又會覺得自己仿佛遺漏了什麼,好像有什麼不對勁,你會想對方會這麼蠢嗎,不會。然後你會懷疑是不是他故意公然将東西列在清單上,反倒誤導人去以為他沒有做到悄無聲息的達到目的,你會越想越混亂,最後分不清他到底是藏着什麼目的還是這個目的已被你識破了。”
他瞥了一眼津代開始皺起來的眉頭,打斷他,“你最好不要去細想,否則你的腦子會陷在他迷宮般的誤區裡循環錯亂的。”
“而這隻是其一,其二,他又在物品上設了障眼法,這半年來他需要的東西不少,我起初翻查了那些物品單,組合拼出了許多份用于各種用途的完整單子,比如說清單A裡的一些東西和清單C裡的一些東西合在一起才能發揮作用,但我不相信他的目的隻是進一步擴大魂魄實驗,所以我花了一段時間再去數千萬份物品裡重新組合,最後發現了一些能組裝起來後用于過于先進的人體實驗的東西。”
津代抹了抹汗,“所以那位大人是想要進行違禁的人體實驗?”
大木戶悠木沉默了一瞬,“我開始以為是這樣的。”
他花了那麼多精力腦力找出來的答案,人體實驗,這種違禁的危險事項,怪不得藍染需要遮掩。
他當時是這麼想的。
“但是,這就是他設置的最大的陷阱啊!”少年咬牙切齒的,“那是故意設置給我的陷阱!”
那個頭腦缜密的男人在簡簡單單的幾張物品清單上卻布置出了環環相扣的誤區,充分考慮到了他的每一步想法,每一刻的心理變化。
他起初也如藍染所料般,在找到最後那個答案後如釋重負,心想雖說人體實驗對他人來說是大逆不道的危險之物,但對他來說實在是沒什麼。
“直到今天…我準備把這些東西清理掉的時候…”大木戶悠木回想着當時,臉色難看至極。
那隻是他漫不經心的收拾這些東西時瞥到某張紙時突然福至心靈,猛地抓住的一點。
近一年來所有零零碎碎細小的點串起來的那條透明的線終于被他發現。
津代看着整個人陰沉兇狠的得仿佛換了個人一般的大木戶悠木,有些發怵。
平日裡一直和顔悅色的人一旦發起怒來實在恐怖至極。
“那個人,藍染隊長做這些自始至終隻是為了!”他一字一頓,“他不過是要拖延時間罷了!”
“拖延…時間?”津代愣愣的念到,完全不明白。
“沒錯,他設了這麼多障眼法,不過是拖延我發現事實的時間,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完全瞞住我,所以故意設了那些繞繞彎彎使我花費時間去找答案。”
“瞞…瞞?”津代有些暈,“那位大人有什麼想要瞞您的事嗎?”
他話語剛落,就見大木戶悠木緩慢的轉過頭來,眼睛仿佛盯着什麼令人憎恨之物般黑沉的吓人。
津代受不住的移開視線,也虧他比常人情感平淡許多,否則早被吓的口不能言。
他細細琢磨思考,“也就是說,藍染隊長确實是需要一些東西,而那些東西也必定是您提供的,隻不過他不想讓您知道,所以故意設了一些無關的東西來擾亂您的判斷,是這個意思嗎?”
他見大木戶悠木沒有否認,便知道自己理解對了。
津代撓撓頭,“究竟是什麼事要瞞着您,還這麼麻煩的設置了一堆陷阱…”
大木戶悠木扯了扯嘴角,“麻煩?不 ,對他來說不過是列出幾張清單罷了。”
“他隻是算準了我的思維方式,用最簡單的方式就将我在這件事上困住了半年。”
“可真不愧是藍染隊長,在把控人心上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倒是沒想到他也有被藍染這般算計的一天。
津代“呃”了一聲,“所以您是在生氣藍染隊長算計您?”
問完隻得來對方一個白眼後他把後半句準備安慰的話吞回去,躊躇了一下幹脆将自己最後一個疑問說道,“那藍染隊長需要的究竟是什麼?”
這下仿佛真的踩到少年的底線了,他猶如困獸般在原地走動兩步,那股煩躁的情緒再一次萦繞到他身上。
是,藍染雖然設了障眼法,但他需要的東西确實在那些紙内。那是個再簡單不過的答案,卻被他在一開始就否決。
他下意識的認為藍染不需要那種東西,認為那些實驗魂魄和虛都是一次性用品,完全沒有需要保存的必要。是以将那個正确答案早早的否決了。
但他忽然意識到,若那東西不是用在他人身上,而是…神代無白身上呢?
這個念頭一出現他就呆住了,過了好久才喘出一口恐懼的呼吸。
他渾身發冷,是因為他意識到這才是正确答案,這才是藍染的目的,這才是藍染擾亂他判斷所要掩蓋的真相。
津代見大木戶悠木沉默良久,許久他才啞着嗓子,“…人體貯存和冰凍。”
津代沒緩過神,“什麼…?”
他在腦子裡又過了兩遍人體貯存的意思,遲疑道,“聽起來沒什麼危險啊…您确定藍染大人想要瞞的是這個?”
“沒什麼危險…”少年呵了一聲,他擡眸緊盯着津代,“但若是他的目标是無白大人呢?”
津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