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田裡奈收回目光,側頭對身邊的神代無白小聲嘀咕道,“班長他們是在商量事情嗎,圍了好多人啊....”
“诶,要不我們也過去聽聽吧。”
她轉頭,正巧看到白發紅瞳的少女半眯着眼打了個哈欠的懶倦模樣,“無白你困了嗎?”
出于照顧的心理,她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要不你靠着我睡一會吧,反正現在大家都在原地休整,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隻是說完後她自己瞧見自己身上髒兮兮的樣子,再一看神代無白幹幹淨淨連根頭發絲都沒亂的模樣,就對方才出口的話遲疑了,“呃........”
神代無白又是個直接的,看了她一眼後果斷拒絕,“太髒。”
米田歎氣,“是.....”
她轉回原本的話題,低聲喃喃,“也不知道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救援到底什麼時候來啊.....”
她們兩人坐在離火堆有點距離的角落裡,而那邊班長天岸與幾位學生在共同商量許久後似乎也定下了目前的行動方針。
幾個男生開始分發方才從這座小城鎮搜到的能勉強作為武器使用的器具,刀劍類的幾乎都分給了班内武道成績較好的人,隻是領頭幾人在商讨到是否要給神代無白武器時犯了難。
她的武道課,平日練習時不着調,但每次期末總評均極其優異,可是在落入此界的戰鬥中她卻從來沒有出過手,每次都單獨避了開來,戰鬥中途大家都高度集中着,本也沒空去關注其他人的情況,但次數多了後她的行為就太過顯眼了,到後來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班長倒也去找她含蓄的表示過,若是可以的話能否搭把手,不願近身打鬥的話,遠程放幾個鬼道支援就行了,但最後卻無疾而終。
天岸是個心性寬和的,即便神代無白不願意戰鬥,也不會說什麼,心想可能她有自己的個人原因,類似于心理問題,抵觸實戰之類的,但其餘人就沒這份寬厚的心境了。
班長隐約有所察覺到,但好在班裡男生較多,他們最多皺皺眉,也不會多把心思放這上面去計較。
隻是在商議分發這些數量不多的武器,按照平時班内成績羅列人員時,難免不會提到她,幾人便随之也想起了神代無白至今的不作為,均有些不愉,也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把珍貴的武器給她。
萬一給了,她依舊不用呢。照目前為止的情況來看,極有可能出現這種情形。
好在這尴尬的境地也沒持續太久,日番谷淡聲接過了這件事,“她那邊交給我吧,由我來判斷,如何?”
幾人均無異議。
日番谷也不喜啰嗦,帶着幾把刀具走到神代無白面前後直接問了一句,“你需要嗎?”
神代無白坐姿不動,擡頭語氣平平的回答,“不需要。”
日番谷颔首,也不意外。
隻是他在轉身剛走兩步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不戰鬥?你明明有一定的力量,為何不站出來。”
他能這樣心平氣和的問已是十分不易,或許是敏銳的直覺叫他已或多或少察覺到了這個少女身上過分的平靜和不正常,是以他也未有逼迫她戰鬥的想法。
少年祖母綠的瞳孔中映照着不遠處篝火的色澤,衆多疲憊不堪的臉龐一一映照在眼底,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拳,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問出他很在意的一點,“....是不是于你而言,班級内的同學,這些人,大家全都是不重要的?你一路冷眼旁觀直至現在,也沒有絲毫動容嗎?”
“沒有。”
沒有一點點遲疑,屬于神代無白的嗓音毫不猶豫的響起,倘若日番谷此時回頭,必然會見到少女平靜到極緻的面容,漠然涼薄,甚至她的眼眸中還帶有幾縷對他話語的不解和疑惑,仿佛在疑惑為何他會問出這種,會得到這個理所當然的答案的無意義問題,平添幾分天真無知的殘忍。
好在日番谷并未回頭,是以他還能勉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而不至于對神代無白動怒甚至動手。
他僵立了數秒,捏着武器的手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啞着聲音留下一句“...是嗎。”
便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在旁邊圍觀了全部過程的米田幾次想張口,欲言又止的看着日番谷離開。
她看着一旁少女精緻的側顔,面上劃過失落和哀色,忍不住對她道,“無白,其實你可以不用說的那麼.....”
神代無白覺得她隻是實話實說,她濃密的睫羽在明明滅滅的火光間如同待飛的蝶,靜默不語。
她沒有說錯,【重要】是很珍貴的東西,對她來說,能用這個概念來承載的,隻有那一個人而已。
其餘的人,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
她擡頭看着天幕沉沉的墨色,呆然純稚。
隻是,她會為了那個人做一個乖孩子的。
但是........
她收回視線,像是因為想到什麼而嘴角一撇,類似于有點不情願的小别扭。
但是這些東西實在是太沒用了,擊殺起來比踩螞蟻還要無趣。
她固執的想,不要就是不要。
一旁米田還在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她的神色,斟酌着和她提議,“那個啊,無白,之後要不你還是出手幫幫忙吧.....什麼都不做有點不大好....畢竟大家都那麼辛苦努力的....”
可惜神代無白完全當耳旁風的無視了她的提議,自顧自掏出那本她已經看了五遍的話本重新看起來。
米田洩氣且頭疼,有氣無力的,“所以究竟是為什麼不肯出手呢.....”
神代無白給出了一個精簡無比又萬金油的答案敷衍,“懶。”
米田心累的一時說不出話。
不過也沒等她心累多久,很快班裡的領頭人就召集大家過去,準備分一下小組以便之後的行動了。
兩人站起來,米田走的快些,神代無白慢吞慢吞的落後幾步,她沒走幾步,唔了一聲。
平淡的像是說今天天氣很好一般對前頭的米田提醒道,“有虛喔,小裡。”
她太過平靜的語調和與之截然不同的話中内容叫米田一時沒能對應起來,茫然的回頭“啊?”了一聲。
巨大的爪狀腳猛然踩下,一棟破敗的建築随之攔腰斷開,地面留下裂紋清晰的紋路,大小不一的碎石塊如隕石墜下,伴随着探出大半身軀,投下大片陰影的虛猝然而至。
無白唉一聲,眼疾手快揪住米田的衣領避開危機。
明明都提前了五秒提醒了........
誰也不知道這樣龐大的虛是如何在不露一點氣息的情況下出現的,事發突然,本在休息放松的學生幾乎毫無準備。
場面瞬間混亂。
尖叫聲與吼聲交雜,各種紛亂的聲音如雪片飛揚,戰鬥匆忙突兀的展開,但與此同此這片地形卻導緻了更嚴重的情況,崩塌的建築毫不留情的朝摸不清朝哪逃的學生砸去,慘叫聲和呼救聲一時不絕于耳,傳入其餘人耳中愈發動搖他們的心理。
米田被神代無白順手拉到戰鬥背面的地方,半晌還回不過神,臉色白的吓人。
見她這副驚吓過度的情況,神代無白就放任她随她自己冷靜了,反正人就在她旁邊,也不會出事。
然後她就一邊輕松的避着各種碎石灰塵,一邊閑适的沿着震動不斷的街道閑逛般走着,最終從某處半塌的房屋處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她蹲下身将之抽出,抖了抖沙礫後撐開。
是一柄傘。
少女還算滿意的瞧着沒有大的破損的傘面,将就着撐着擋頭頂不斷落下的灰塵垃圾,帶着小媳婦般渾渾噩噩的米田如春遊般慢慢的走着。
她眯眼瞧了瞧那頭偏向于動物體态的虛的方向,估摸着這些人應該還要打一會,便決定找個能坐着休息的地方。
嗯,能坐着就絕對不站着,她是這麼想的。
然後在拐過這條街道的轉角,看到有幾把木藤椅後便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
也虧得她能在嘈雜的戰火聲裡面不改色撐着把傘如同看戲般觀賞。
但她的舒适沒能持續太久,原因是就在幾秒前,被虛的攻擊砸進這塊地方的房屋裡的幾人造成的,那淩空而來的沖擊極大,瞬間就将人嵌了進去。
牆壁倒塌後的大石塊砸落下來,将人壓在下面。
傳來幾聲悶哼咳聲就動靜就小了下去。
旁邊當時差點被一腳踩死的米田還沉浸在死亡陰影裡,哆哆嗦嗦恍恍惚惚的沒看到什麼,剛才牆壁倒塌的聲音把她吓得一抖,還以為是戰鬥造成的,全然不知那邊底下壓了幾個人。
全場目前唯一知道情況的神代無白坐在那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大有催眠自己沒看見沒聽見的意思。
五分鐘後,白發紅瞳的少女依舊面無表情的....蹲在廢墟邊,一塊一塊的搬着石頭。
米田一邊抽着鼻子一邊手忙腳亂的一起搬着碎石塊,口中還給人道着歉,“嗚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注意到這裡壓了人,你們撐住啊嗚.....”
她眼淚啪嗒啪塔的掉,“嗚嗚,無白,下面都沒個聲音,會不會大家已經....嗚——”
神代無白搬起磚頭的動作一頓,她視線飄忽了一下,心想不至于吧,她就....晚了幾分鐘而已啊....
考慮到這些人的脆弱程度,她暫且花了幾秒觀察幾塊體積頗大支棱起來的的石塊,很快估算出了底下的情況,安撫米田道,“沒死。”
算他們運氣好,這種本就半破舊的建築物牆體内已經被侵蝕的半空了,減輕了一定重量,加上那幾塊大的并未完全壓在人體上,彼此支撐着反倒留出了一點空間,隻是這也就導緻了不能随便搬動。
神代無白站起來,順帶叮囑了米田一句叫她别去動那些大塊的塌方,等米田讓到旁邊後她走近又細看了一遍,開始移除大塊的積石。
米田裡奈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氣都不喘一下的舉起比她人還高的石頭,仿佛隻是托了一塊海綿一樣,連氣息都沒變一下。
在她驚呆的當口,做事迅速的神代無白已經把最麻煩的部分處理掉,露出了幾個渾身髒污的人形。
她趕緊跑過去幫忙把剩餘的碎石清理掉,探查幾人的情況。
無白掃了了一眼幾人的情況,沒什麼緻命傷,就沒制止米田把人扶起來的舉動。
一共三個男生,此時都灰頭土臉的,一邊咳着口中的灰塵和血沫,那樣的撞擊下多多少少肯定會傷到肺腑,内傷是難免的,所幸都沒有骨裂骨碎骨折這類麻煩的重傷。
三人有些虛弱的對跪在他們身邊擔憂的看着他們的米田道謝,“多謝了,米田同學。”
米田連忙擺手,“我沒有幫到多少,是無白....是神代同學及時注意到,想辦法把大家救出來的。”
三人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幾步外還蹲了個自顧自看着手心發呆的白發少女。
“啊.....”幾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類似于受寵若驚又很不可思議的感覺,趕緊邊咳嗆着邊向少女說謝謝。
神代無白有幾分不适應的側了側身子,就像是想要避開那投注過來的滿含感激的視線。
她沒有回頭,含糊的唔了一聲,就當是回答了。
這态度實在過于冷淡,米田立刻打圓場,“啊哈哈哈哈,那個,無白她就是這樣的,就——”她壓低聲音,盡力挽回她給人的不好感覺,“就是那種有點小别扭的,她....”
米田絞盡腦汁給無白編理由,“她有點不好意思嘛,所以才這樣的。”
神代無白:“?”
也不知幾人是信了她的說法還是為了不讓場面變得尴尬,都紛紛應和了她,“啊是這樣....”
“噢,好的好的,我們懂我們懂。”
米田松了口氣,“你們還能走嗎,要不我們挪到安全點的地方去吧?萬一被戰鬥波及到就麻煩了。”
隻是三人卻是互相對視了一眼,隐約有些遲疑,“其實.....”
其中一人道,“我們行動上都無礙,隻是比起躲起來,我們,我們更想繼續去戰鬥。”
米田“啊”了一聲,有些沒能理解,“可是你們都受傷了啊。”
“是,可是日番谷君他們還在堅持着,我們如果在此時逃避的話不大好....”說話之人低聲道,随後反應過來,“啊,不是,我沒有說你們的意思。”
他忍不住看了眼那邊的白發少女,卻因為看不見對方的神色有些不安。
但他很快把那股不好意思壓了下去,心想其實他也沒說錯,米田同學多多少少也參與過幾次戰鬥,有想要努力幫忙,但......但神代無白的所作所為,其實大家都看在眼裡,隻是不好意思光明正大說她罷了。
他剛才說那些話隻是順口而出,當時也沒有暗示些什麼的意思。
米田也意識到,但這件事她也不知道說什麼,隻好馬馬虎虎帶過,“那你們現在就要準備過去了嗎?”
幾人沉默一瞬,最後堅定了想法,“是的,我們必須要去幫忙。”
和三人分開後,米田兩人朝其他街道走去。
米田倒是有心也去加入戰鬥,但她說服不了神代無白,隻好跟着她瞎晃。
中途倒是有碰到兩個被卷入戰鬥爆炸後的沖擊甩到某處牆角的同學。
隻不過比起先前的那三個人,當她們看到這兩個人時,他們均靠坐在牆邊,面容上滿是疲倦和灰喪。
米田立馬就跑過去詢問傷勢了,神代無白随意找了個兩步開外的草皮上蹲着,頗為苦惱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之前因為搬過石頭磚塊,白白嫩嫩的掌心看起來黑灰黑灰的,她想找個能洗手的地方都沒找到。
被五番隊隊長教導的頗好的小姑娘已經養成了愛幹淨的好習慣,不像以往那樣滿手血污糊着也沒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