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吸引去了大半人的注意。
“你受傷了嗎?!嚴重嗎?”
“快快快,趕緊來人啊,包紮了嗎?”
要說這一路過來最辛苦的是誰,必定是日番谷冬獅郎無疑,要不是他出類拔萃的強大實力,又總是一馬當先的戰鬥,或許沒法全員平平安安的走到這裡。
是以全班都十分關心感激他。
“日番谷君!”天岸仿佛找到主心骨般,松口氣,趕緊到他身邊。
日番谷對他颔首,随即看向大片的人群,“都清醒點了嗎?”
不少人頭腦冷卻下來,才發覺自己方才的行為是多麼莽撞,簡直如同魔怔了一般被憤怒控制。
“對不起....”
“抱歉。”
但也有人并不認同,“我們也沒做錯什麼吧,道什麼歉啊?”
“就,就是啊.....”
“日番谷君你不知道,是神代的問題!”
“對!都是因為她!”
“閉嘴!”眼看着又要吵起來,日番谷斥道,他不贊同的看着他們,“姑且不論其他,至少我過來的時候,聽到的是你們指責神代和米田,想要對她們兩個動手,還有,當時要不是米田放了鬼道,我和白岩不死也得重傷,多虧了她及時放出的鬼道——”
“至少就這點而言,她做出了比任何人都及時明智的判斷——在你們還在驚慌恐懼的時候。”
“所以,不要強行怪罪别人。”
衆人沉默幾秒,“米田的事确實是我們遷怒了,但是神代無白的事我們絕對沒有冤枉她!你自己也看見了吧,她一直以來的行為!”
“沒錯,日番谷君你不知道,她還親口承認了說我們的死活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完全不在意我們的性命!柴立他們幾個親耳聽到的!”
日番谷眉頭一皺,看向神代無白,雖說他早就料到了神代無白的真實想法,但沒想到她竟然會當着别人的面承認這一點,這不是在作死自找麻煩嗎!?
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神代無白确實有不對的地方,但是這是動手能解決的問題嗎?”他道,“她是有錯在先,但你們方才的行為,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一定程度上也構成了錯。”
米田看日番谷緊瑣的眉頭,忍不住辯解道,“日番谷君,不是的,無白她有保護我,還救了友谷同學他們,不是大家說的那樣的.....”
她這樣一說反倒叫日番谷有些驚訝了,雖然那縷驚訝隻在他眼底劃過一瞬,但還是被被他注視着的神代無白注意到了。
她略微不爽的看他,這麼驚訝做什麼。
又不是她想救的。
不知怎得她這副神态到了别人眼裡,反倒像是有點不想辯解但因為友人揭露了她不為人知的柔軟,被人發現後隐隐别扭的模樣。
甚至連日番谷都隐隐有這種....她很别扭的錯覺。
好像下一秒她就會瞪着你悶聲說“幹嘛,我就是救了,怎麼着?”一般。
日番谷撇過頭,輕咳了一聲,錯覺,絕對是錯覺。
不過....既然還會救人,那說明她也沒他想的那樣糟糕至極。
就在此時,草冠宗次郎帶着最後幾個受傷頗重的人回來了,不少人都趕緊跑過去攙扶,或者去找水送過去。
一番安頓過後,又再次回到原來的問題。
“神代無白,你自己睜着眼睛看看。”柴立走到神代無白身邊,冷聲道。
她深吸一口氣,“你自己看看,他們為了保護大家,受了多重的傷!在這種條件下,失血過多是會死的你知道嗎?!”
她忍着嗓子裡的哭音和沙啞,“你...你睜大眼睛看看啊?!”她指着那幾個虛弱,手臂或腿上纏滿了浸透了血色綁帶的人,“那樣巨大猙獰的傷口....!骨頭斷裂!傷口裡全是碎骨,我們沒法消毒,沒有條件還沒法把那些卡在血肉裡的碎骨片取出來!就那樣卡在傷口裡發疼,皮肉模糊,也止不住血!又痛又冷!要是發炎了感染了我們也束手無策!“
“就是因為你從不出一點力!”
“他們傷的那樣重,救援又不來,要是....要是.....”她說不下去,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嗓子裡就像無數把小刀切割着嵌進肉裡,反複刮擦着的疼。
周圍不少人,女孩們都小聲啜泣着,少年們也都紅着眼睛,攥緊了拳頭,用力到肩膀輕顫。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沖她吼道,“你睜大眼睛看啊!”
“這就是大家拼死拼活換來的,而你,你自己扪心自問你有做過什麼嗎?!啊?!!米田說的那些屁話,比得上他們受的傷的分量嗎?”
米田看着那幾個虛弱至極,傷處可怖的人,平日裡活生生的同學,卻變成眼前這樣生命流逝,好像随時都會消逝的模樣,捂着嘴哭的直抽。
面對柴立的話更是臉色慘白。
“你看看你自己,幹淨的連一點灰都沒蹭上!再看看我們!看看大家!”她一一指過去,“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了傷,但是隻要是為了能一起活下去,即便受傷也是沒關系的,忍忍就過去了。可是你....”
她扯了扯嘴角,“呵”了一聲,“米田都還知道幫忙,還知道為同伴擔心呢,而你——”
她控制好方才失控的情緒,也不願在神代無白面前脆弱的哭,冷然的看着平靜的神代無白。
“你才是怪物。”
不知何時米田走到那幾人身邊,她低着頭,“....我,我對醫療的靈力使用有一點了解,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她嗚咽了一下,是因為她看到繃帶上還在不斷擴散開來的血,這意味着傷重的根本沒法止血,再這麼下去真的會.....
她擦了擦眼淚鼻涕,“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一股腦的說着對不起,“我,我真的會一點點治療的,是認識的學姐教的....所以,”
一隻因失血而冰涼一片的手艱難的覆在她滴滿了眼淚死死攥着衣擺的手背上,米田一愣,透過淚眼看過去,少年虛弱的對她笑了笑,隐約還能看到一些原本爽朗大方的影子,“那就....拜托你啦....”
米田一怔,随後大滴眼淚落下來,哭着點頭。
“嗯!”
少年露出虎牙一笑,隻是原本潔白的牙上染了血,破壞了原本的健康,“好...啦,那就别哭了啊....”
天岸眼睛還紅着,但事情還沒解決,他不得不站出來調解,“大家.....”
他清了清沙啞的嗓子,“我知道大家都很不滿....神代同學的做法......大家,一路走過來也十分辛苦。”
“神代同學的做法是不對,但是她一直保護着米田同學,還救了友谷同學幾人也是事實,大家冷靜下來想一想就應該知道她肯定不是故意不出手或是漠視大家安危的,當時至少要先問問她的。”
“而不是失控的對她暴走。那樣一來,雙方不都有不對的地方了嗎?那我們大家和遇事就暴力解決的惡徒有什麼區别?”
“我想,神代無白或許本人有一些對戰鬥的心理陰影之類的,每個人或多或少會有一些不擅長或是懼怕的東西,或是性格所緻或是過去的經曆傷疤所緻,但既然是傷疤,那必然是不願再揭開給人看的,如果說神代同學有自己的苦衷,她真的有心理陰影的話,她再去面前戰鬥那不就等于讓她去送死嗎?要知道心理問題是最忌諱的,一個不好會對本人造成再次創傷的。”
“這件事上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要是我早點發現大家的情緒已經積壓到那種程度....我應該早點站出來說明的。”
這番話并不能叫人全然信服,但至少對于一些人來說起到了點作用,相對的,自然也有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人。
“哈....什麼啊,班長這是把責任扛到自己身上了?”
“雖說班長你脾氣一直很好,但到這種程度的.....也太聖母了吧。”
“就是說啊.....無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包庇神代無白,喂喂,該不會是暗戀她所以幫她說話吧?說什麼我們也有錯之類的....”
日番谷抱臂站在一邊,聞言淡淡的插.了一句,“錯了就是錯了,不要為你們的暴力行為找借口。”
“什麼啊....連日番谷都幫着她說話嗎....”那人嘴硬道。
日番谷掃他一眼,“我沒有偏幫誰的想法。”
“況且,把局面弄成這樣的,不都是拜你們所賜嗎?”他毫不客氣地嗤笑,“原本是占理的那一方偏偏要把自己搞到這樣尴尬的位置,頭腦發熱後還不承認自己做錯,就知道甩鍋。”
“好了,日番谷君。”天岸制止他,對他搖了搖頭,“别說了。”
眼下這種局面,實在不适合再多制造矛盾了。
他歎口氣,“既然兩邊都成了有錯的一方,神代她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大家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互相道個歉就揭過吧,這種情況下,實在不能花費精力去搞内部争鬥了。我知道這事沒那麼容易結束,所以,就算是暫時性的也好,大家心平氣和地暫且渡過這段時間,之後再去詳細探究也不遲吧?我站在這隻是作為班長想讓全班人都平平安安的,我也沒有權力說神代同學應該如何,大家應該如何,原不原諒是個人的選擇,我的建議也可以不采納,隻是,我真的希望大家,多少顧及一下眼下的局面,至于神代同學,我也希望你盡可能的參與進來,就像你救助友谷他們一樣,再多幫幫其他同學們吧。”
衆人一時沉默。
“我果然還是無法接受。”柴立靜默片刻,舉手示意。
“和這樣的人繼續一起行動,我無法接受。我不想拼命戰鬥卻是又為了保護她,就算她确實救了友谷他們,但是同樣的,她那副無情無欲的模樣也是我親眼所見,我....沒辦法和這樣的人一起戰鬥。”
“我,不相信神代無白。”
緊随着她的話,有不少人應附,“我也.....”
“....我也,不敢....”
“我也是....”
“所以,既然班長剛才說給出的是建議,那我也有一個提案。”柴立道。
“大家都不信任神代無白,也不願意白白保護她的情況下——分隊行動吧。”
“反正之前本來就說要分組的,但我看也不大有人願意和她一組吧,至少班内大多數人應該是不願意的吧,勉強湊合着一起行動反倒會影響心态,那不如把神代無白那一組單獨分離出去好了。”
“什麼?!”天岸睜大眼。
“什麼!”同時治療結束後走過來的米田正巧聽到這一番話,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天岸同樣不同意,“不行...!”他本來就是怕大家分裂,為了盡力維持一個班整體的行動才盡可能的做出那樣的建議的,但柴立的提案無疑是把事态導向了他最不願的地步!
然而出乎意料的,衆人遲疑過後,竟紛紛同意了她。
“我贊成。”
“我也同意。”
“我覺得這樣可以。”
“等等——!”天岸着急不已。
日番谷沉思幾秒,走到他身邊拉住他。
“日番谷君?”轉頭看是他,天岸想起日番谷現在在班内的話語權極高,便抓着他的手腕,“快,日番谷君,快制止大家!”
然而日番谷反而制止了他,“不,這樣反而是最适合的也說不定。”
“你在說什.....\"
他迫使天岸對上自己的視線,“相信我。”
“哈,看來日番谷君也贊成呢。”柴立瞧見了這一幕。
“啪啪”兩聲,她拍了拍手掌,“贊成的人有二十七個,壓倒性的優勢呢,那麼就這麼定了,分兩隊行動,願意和神代無白一隊的就站過去。”
然而話音落下,一時之間也沒有人站到對面去,僅有米田一人站在神代無白旁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兩人就一直孤零零的,天岸實在看不下去了,準備過去,他想的充分,班内還有其他能領導的人,像是日番谷這樣的人在,所以即使他過去了也沒事,否則難道真的讓神代無白和米田兩人分離出去,去送死嗎?
可是他剛有擡腳的意圖,就被日番谷察覺到,他扣住他的手腕,低聲道,“不行。”
這下天岸實在不知道日番谷到底是什麼意圖了,他壓低聲音,焦急不已,“日番谷君!你到底想幹什麼?!”
日番谷冷靜的看着他,“你必須留在大部隊。”
班級需要天岸這個班長的凝聚力,而且…他祖母綠的眼眸沉澱着細微的心思。
正是因為他的領導力,所以反倒不适合去神代無白那裡。
比起約束,或許她更适合單獨分離出去……
天岸那樣極具領導性的,實在不适合神代無白。
神代無白絕對有極高的實力,他本就知道她暗藏實力,但看來他還是低估她了。
光她那身幹幹淨淨衣服上連絲褶皺都沒有的模樣,就不是衆人以為的光是避開戰鬥就能做到的。
她似乎隻是因為某些原因而不想戰鬥而已。
但也絕不是完全沒有出手。
日番谷那雙眼眸緩緩移到米田身上,雖說身上也有些灰塵,但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傷,這也就是說神代無白并不是完全袖手旁觀的。
他之前也以為她實在無藥可救,但或許還沒那麼糟。
既然她願意保護米田,那麼當她們單獨行動遇到危險時,她必定會有所行動。
所以他反倒希望就這樣保持着,不要有其餘人加入進神代無白的隊伍裡去,至少光一個米田,她應該還是會護着的。但若是其他人,他就不确定了。
但情況絕對會比把神代無白放在近四十個人的大隊伍裡的要好。
不過若真那樣的話,他就勸不住天岸了吧。
少年暗自歎了口氣。
而終于有人走了出去,選擇了神代無白那一方。
米田感激的看着來人,“小針同學…!”
身形臃腫的小胖子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個…請多指教了。”
他抓了抓頭,看了眼神代無白,“…因為以前和神代同學一組行動過,她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的…”
有了他第一個後,竟也有幾個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站到了神代無白這邊。
最終人數竟然也達到了有十四人。
這數目出乎不少人的意料,到沒想到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這麼多人願意和她一隊。
日番谷也是驚訝了一下,這數目比他預估的多太多了,本來以為最多七八個人……不過這樣一來天岸就不會去那邊了。
柴立看着神代無白那邊,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天岸趕緊上前多叮囑幾句,而分成了兩個陣營的人們也都開始各自收拾,從剛才那一刻起,他們就是兩個分别行動的隊伍了。
誰也沒有想到明明是一個班的同學卻走到了這個局面。
怅惘,茫然,不知所措的情感萦繞在這些少年少女心頭。
而他們隻能沉默着接受這分别,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誰也沒資格說誰,再疲憊也得挺直了背朝着自己選擇的路走下去。
這就是成長。
“喂。”
坐在石墩子上發呆的神代無白擡頭,看見的是白發碧眸的少年,他看了她幾秒,随後伸手扔給她一把長刀。
“…就算不想用,但還是拿着吧。”
神代無白伸手接住刀柄,盯了兩秒後随手一擱。
慢吞吞的噢了一聲。
看起來遲鈍極了。
兩人一時無言。
本就都是話少的人,神代無白又是心大的隻顧自己的,就算人還杵在她面前,她也沒有一點主動問問人家還有什麼事的意思。
日番谷被這靜默搞的略微煩躁的揉了揉頭發。
……他出于自己的思考和判斷,促成了這樣的分隊形成。
按照實力分配,他和神代無白必須分開,他必須留在大部分所在的那個隊伍,雖說他相信神代無白的實力,但是一定意義上來說那也是他的單方面武斷,把她推到了這個位置上。
啧,當然這也是她自己導緻的。
但話雖這麼說…
“……”他抿抿唇,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保重啊。”
神代無白看着他别扭又不自在的樣子,頗感好奇。
被她這樣忽然滿是興趣的看着,日番谷不适極了,不過他忽然想起什麼,重新正色起來,“我一直忘了問你。”
“那個時候━━在教室裡你是寫了什麼東西吧?”
他們剛落入這個地方時,他有記得,她寫的是數字。
若不是突如其來的虛打斷了他,原本在那個時候就該問清楚的。
“…你是在留下線索嗎?通過數字暗号。”
“當時你否認了有和五番隊隊長聯系的手段,但看來你雖然不能直接聯系他,卻可以留下他可以看懂的訊息,是嗎?”
幾乎被他說中了七八分,剩下的兩三分也隻是内容問題了,盡管隻是推測,但也着實驚人。
神代無白頭一次認真的打量了一番他,…敏銳又聰明呢。
“這麼看着我幹什麼?你倒是說是不是啊?”
“…喂…”
“說個是或不是有這麼難嗎?”
神代無白偏過頭,模棱兩可又敷衍的唔了一聲。
日番谷額上爆出井字,“果然不該對你這家夥有什麼期待。”
不過答案他心裡也有數了,便打算轉身離開。
沒想到反倒被神代無白叫住了。“給你一個提醒。”
他回頭。
“你,已經很習慣殺虛了吧?”
日番谷不知道她提這個作甚,“怎麼?”
視野中,少女罕見的露出了一點神情,“但是【人】是不一樣的喔。”
“哈?什麼意思?”
但再多的神代無白卻不願多說了,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或多或少沾到了點家裡男人某時候的惡趣味。
勾起了人的好奇心,卻在中途戛然而止。
日番谷見她果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忍耐再三克制住了翻白眼的沖動,轉身離去。
神代無白看着他的背影,也看不透她那雙紅瞳裡蘊藏的東西,她歪頭想了想。
唔,她真的有提醒的。
再之後怎麼樣就不關她的事了。
....小心不要死掉的,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