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真是稀客。”三番隊隊長将手揣在袖擺裡走進來,路過看見他後行禮的死神,坐到屬于他的隊長位置上,臉上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是有什麼事嗎?”
他坐姿散漫的完全不像是一個隊長該有的樣子,但就是這副堪比纨绔的懶怠模樣叫那位死神壓力驟大,抿着唇面色猶豫——她實在是太熟悉這位昔日前上司了的為人了,完全是個難以捉摸的主。
“我說,我可是被副官叫過來,說是有人找,如果你找我隻是來,呃,”他想了想,“表現這樣一副愁容滿面的模樣,我和你應該沒那麼熟吧,早見五席?”
市丸銀看了她兩眼,順口咦了一聲,”...臉色不大好啊你,最近五番隊的工作量這麼大嗎?“
女性死神一僵,眼神有一瞬的閃爍。
三番隊隊長就像是看出了她的猶豫和難以啟齒,難得的大發善心的歎了口氣,“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站在面前的女死神這才開了口,第一句卻先是,“您能不把接下來的話傳出去嗎?”
她解釋道,聲音漸弱,“我是說,希望您能保密.....”
“都有膽子能直接找上門來,看見你進三番隊的人多了去了還怕被别人知道?”三番隊隊長輕嗤了一聲,随意的擺了擺手,“哎行吧行吧。”
“沒關系,我是正當理由進的三番隊.....”得到對方的保證後早見千鶴立刻道謝道,“謝謝您!”
正當理由....市丸銀眼睛瞟過桌子左上角增了厚度的文件,心裡了然,表面上對她擡了擡下巴,“嗯哼,說罷。”
若是清楚他本性的人,譬如五番隊隊長在這,一眼就能看出他這分明是嗅到了有趣的氣息,狐狸尾巴都快露出來了。
可惜早見沒法透過他面具般笑眯眯的臉上看到他的本質,她躊躇再三,似乎是鼓起了很大勇氣才問出口,“....您,您知道藍染隊長和神代君的關系嗎?”
嗯?
市丸銀嘴角的弧度頓了頓,怎麼回事?那兩個人被發現了?不應該啊?
他不動聲色的“哦?”了一聲,等着對方把話繼續說下去——算是多多少少從他的前上司那耳濡目染來的談話技巧。
雖然還略顯粗糙,但明顯用來應對早見千鶴來說足夠了,年輕女性果然上了鈎,咬了咬唇繼續道,“因為最近隊裡大家都在說神代君是隊長的血脈....之類的.....”
她太過心慌意亂了,否則以她平日裡的細心合該能發現三番隊隊長方才一瞬間的破綻,而不是此刻自己把所有的破綻擺在對方面前。
可她沒辦法,她已經數日不曾好好睡過覺,自從那一日後,她整個人都混亂了。
市丸銀仔細的捕捉了她臉上的神情,眯了眯眼,确認了她似乎并不是發現了那兩人的的真實關系,否則她就應該是一副失戀後失魂落魄的模樣,而不是現在這種迷茫慌亂但大體上理智猶存的模樣。
沒辦法,他好歹在五番隊待了不少年,和早見同僚了數年,硬要說起來的話,早見甚至比他入隊還早,在市丸銀看來,這不過就是個五番隊裡非常普通的,對藍染隊長抱有好感的的女死神而已,這樣的人整個靜靈庭随處可見,她身上唯一叫市丸銀有點印象的大概就在于,唔,他想想,大概就是沒想到她也算頑強,從一個實力平平資質平平的隊士一路爬到了五席的位置吧,在更新換代死亡率頗高的五番隊裡也算是異類,他記得早見同時期的那些死神都陸陸續續在任務或意外中犧牲了,她能從那麼多年的任務裡活下來還真是稀奇,運氣好?市丸銀不确定的想。
至于她的心事麼,她的心事很好猜,看向藍染的視線飄忽而微亮,恪守着下屬的禮儀,藏不住的暧昧,似有似無,眼波投送間在空氣裡發酵成甜膩的味道,昭然若揭。
他記得早些年的時候,早見還青澀得很,就跟這兩年他在五番隊看到的那個,當年他和藍染在真央救下的那個小姑娘一樣,小心翼翼又滿懷憧憬的,後來曆練的多了,即便本身性子偏靜,但倒也變得沉穩起來,甚至能以她不算多突出的資質走到今天,内裡也是個能咬牙吃得住苦的,女性席官在整個靜靈庭數量都不比男性死神,特别是高位的女性席官就更珍稀了,但每一個能走到那個地位的女死神都不是省事的,心性,耐力缺一不可。
市丸銀打量她,在她緊蹙的眉頭上頓了頓,然後無所謂的移開視線,放松的靠回椅背上,悠然自得的想那反正也是藍染的桃花,不關他的事~
他才不想插手呢,當個看熱鬧的吃瓜群衆才快樂。
于是他擺出一副聆聽的樣子,“哦,這件事啊,我似乎也多少聽說過類似的傳言,怎麼了嗎?”
早見聞言上前一步,“因為您曾經擔任過五番隊的副隊長,而且,而且當時和我們隊長私交也還不錯.....”
雖然近幾年大家都看得到五番隊出身的三番隊隊長和五番隊隊長之間并沒有以前交情前提下的熱絡,别說熱絡了,簡直是沒什麼往來,宛如他們有什麼過節一樣,公共場所裡也隻有禮貌性的互相點個頭,也是叫大家摸不着頭腦。
果然三番隊隊長懶懶的說,“你也說了是當時嘛。”
早見捏了捏手指,她是五番隊的高層人物,自然知道外頭傳言五番隊隊長和三番隊隊長關系并不十分融洽并非是空穴來風,所以若不是萬不得已,她也并不想找上三番隊隊長。
可是她思來想去,隻能找到這一位,想着或許他會知道些什麼。
好在面前這位現在并未有為難她的意思,擺了擺手道,“算了,你繼續說。”
早見穩了穩心神接上道,“....所以我想鬥膽問您,隊長,我們隊長和那女孩真的有血緣關系嗎?”
市丸銀沒覺得這是什麼不能回答的,于是幹脆的,“沒有啊,完全沒有血緣關系。”
“怎麼會.....”女性死神睜大眼,像是聽到什麼判處一般,失魂落魄的站在那。
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走般,多日來懸在頭頂的那柄刀驟然落下,砍斷她猶抱有的那絲僥幸。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那一天她看到的那一幕,她怎麼可能跟他人說,她看到了他們隊長以一種親密的姿态撫着那個白發少女的臉,微微傾身.....距離太遠加上視角限制,她隻能瞧見背對着她的男人彎腰湊近,他面前的那個少女被完全擋在他高大的身影裡,她無法看清之後,可是那樣的親昵和那樣的姿态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長輩和小輩的相處限度,甚至,甚至他俯身的動作就像是去親吻懷中那個人......
早見宛如見到了什麼怪物般猝然掐斷那樣的念頭,她回過神時,那處轉角已經沒有人了,她急促的喘息,遲緩的搖頭,不...不會的,可能是角度問題,可能,可能是隊長替人撩開頭發,可能是神代無白眼睛裡進了沙子,所以湊那麼近....可能,或許是神代任務回來,隊長獎勵她才用了比較親密的舉動,像是碰了碰額頭這樣.....
但這都建立在神代無白真的是隊長的血脈這一基礎上,正因為血脈,所以超出限度的親密有時也并非不可.....
可三番隊隊長斬釘截鐵的話就像是斬斷她的退路般,逼迫她去直視最殘忍最不願讓她深想的那個可能性,無論之前她多少遍安慰自己,可現在站在這的自己就像是個落魄的小醜,所有的自欺欺人終于開始嘲笑她——
“不.....”早見掙紮着發出否認的聲音,她搖着頭,面色發白的怔了許久,艱難的,就像是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問,“那,那收養關系呢......不是說,那個女孩是隊長收養的.....”
“啊,那個啊。”三番隊隊長回想了一下,“有的吧,我記得,如果你隻是想問藍染隊長是否收養過神代,我所知道的就是,算是收養過的.....”
他說到這還頗為奇怪的咦了一聲,“這事兒你直接去問你們隊長不就行了,而且這好像也不是什麼秘密吧,你們隊長之前不也當衆說過麼,神代是他當年在流魂街撿到的,看顧了一段時間和就托付給了合适的願意接收的貴族家庭,有空的時候會去看一下這樣.....”
他攤了攤手,“我知道的也就這些,頂多比你們知道的早那麼些時間,但是内容上都是一樣的。”
市丸銀照搬照抄,他好歹也記得當年神代無白在隊長室被早見撞見過,他要是否認什麼都不知道那就太假了,還不如直接點。
“是嗎....”早見喃喃,雖然臉色還是說不上好看,但是又似乎從那種搖搖欲墜要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那就好....”
即便不是血緣關系,但是确認是收養關系,也有基本的倫理束縛,那樣的......也可以說是養父女關系特别好......
等年輕的女死神失魂落魄的走後,市丸銀摸了摸下巴,完全沒有想把這事兒告訴藍染的想法。
他看那個早見的樣子,也不像是完全發現了,最多可能就有點懷疑的念頭,但估計她自己也不願相信,所以才想在他這找到一個确保自己堅持下去的理由,而他的回答無疑給了她一種,誤以為能把自己欺騙過去的錯覺,哎呀,三番隊隊長十分不負責的想,這種心理狀态長久發展下去可不大好。
但她一個小小的普通女人,那兩個人,不管是誰,都是動動手指就能把她摁死的,想必她也惹不出什麼大事。
哎呀那可不行,三番隊隊長笑得不懷好意,難得有那個男人視線外的意外纰漏出現,怎麼能簡簡單單就了事,那多沒意思。
雖然他也挺意外那兩人會不小心露了破綻,神代無白那個什麼都不在意的性子暫且不提,藍染可不是那種不小心的人啊?他還沒想在現在暴露他和神代無白有那方面的關系的吧.....
難不成是故意的?市丸銀實在不敢小瞧藍染惣右介,按照他對那個男人的了解,有時候是故意露出破綻去推動發展的也說不好。
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一個早見千鶴能影響到什麼啊?結合最近那個人的布局安排,完全沒有一點用處啊.....
市丸銀啧了一聲,索性不去想了,琢磨藍染的意圖還不如在旁看戲,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他沒有插手攪亂,不會影響自己什麼,如果不是.....
哦~那可就有趣了。
希望早見這個小小的纰漏能稍微給力點,給那個藍染隊長稍微添點麻煩才好,能讓一向運籌帷幄的人吃個虧,那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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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叫三番隊隊長略感失望的是,此後過了兩年也沒見發生什麼事,日子原封不動的平穩過去,即便他有意無意的派人去五番隊探聽消息,也沒有類似于有人為五番隊隊長争風吃醋之類的八卦,偶然路上和早見千鶴擦肩而過時,對方也是一副好似那天來找他之事完全沒發生過的沉靜模樣,他大感奇怪,心想莫不是他還真低估了早見,這女人該不會癡心到那種境界了?
但不管他怎麼想,五番隊内确實是一片和諧。
就連神代無白這種明顯社交困難的人都和隊内的人關系不錯,這倒不是她終于開竅了,她大體上還是以前那副樣子,沒特意去發展人際關系,但架不住周圍這些人主動湊上來的熱情。
護廷十三番隊果然完全不同于真央的環境,在這裡實力就是最好的武器,沒有年少的少年少女們那般稚嫩幼稚的心理,成年人的世界雖然更複雜,但也純粹極了,利益為上,哪管那些有的沒的。
在拿命拼的五番隊更是如此,隻要每次能從任務裡活下來,就是勝利。
這個時候,神代無白以其至今出隊死亡率為0的驚人紀錄,在隊内大受歡迎。
她入隊幾年,席官們早轉變了觀念,把她看作同僚,而這個同僚又憑借無可置疑的實力次次刷新他們的認知,因為她的緣故,這幾年五番隊陣亡率都有些微下降。
不知不覺間,大家都認定了隻要出隊任務的人員組成裡有神代無白在,那幾乎不用太擔心。
每個和她一起執行過任務的人都是這麼相信她。
強大可靠,雖然為人偏冷淡,但人家還好看啊,好看到就算她真是個花瓶,大家看到那張臉,就不覺得多難以容忍。
可偏偏她就是好看又能打,受待見也是理所應當。
而且在大部分人看來,神代無白這樣的都沒變成那種高傲不可一世看不起他人的性格,已經是不可思議了,要他們有那張臉,有那樣的實力,尾巴早不知道翹到哪去了,也隻能歎一聲他們隊長教導有方,現在這副冷淡孤僻的樣子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比起那種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輕蔑樣,這種冷淡習慣過後也不覺得有什麼。
神代無白往飯堂走的時候一路上都有人朝她打招呼,她打着哈欠走進去的時候還有席官邀請她同坐。另一個同樣年輕的少女死神朝她招了招手,“無白,來這裡。”
附近确實沒有什麼空座,她就坐了過去。
這一桌幾乎都是中高位的席官,兩年下來和她也算熟,看她這副耷拉着眼的模樣就知道她還困着,紛紛出口調侃兩句。
雛森去給她倒了一杯溫牛奶回來——她看平時隊長在的時候都是給她準備這個的,她暗暗記在心裡。
“這次任務要三天吧?東西都準備好了嗎?”雛森看着慢吞吞喝着奶的少女,忍不住問。
實在是小姑娘那副看着迷迷蒙蒙的樣子叫她忍不住擔心,神代的實力确實很強大,但是其他方面就.....
白發紅瞳的少女聞言慢吞吞的放下杯子,那雙眼睛看着半睜半閉的,反應了幾秒才模糊的,“.....嗯。”
得,壓根就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