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角就是五番隊隊舍了,神代無白停下步子,擡頭看旁邊牆瓦上的黑貓。
原本還甩着尾巴邁着步伐輕快踩在灰瓦上的貓一點點放下前爪,那雙紅瞳直接看過來後沒幾秒,它停下所有動作,看似乖巧的蹲坐。
即便黃昏的色澤不留餘力的蓋在那抹白日過于鮮郁的顔色上,那道紅似乎就暫時蟄伏進橘暈下,但依舊無法淡去直視時的壓力。
這種壓力感來源于,那雙眼睛漂亮的不似活物,可它們偏偏就嵌在人體上,于是納進了萬物,廣袤無垠。
人卻無法看清這個瑰麗世界的真實,究竟是好是壞。
它看不到那雙眼裡一絲一毫的,可以叫人有所揣測的東西。
“為什麼跟着?”少女問。
似乎隻是單純的疑問,沒有别的猜疑。
黑貓抖了抖耳朵,隻歪脖。
是啊,貓又不會說話,怎可能交流。
可少女咦了一聲,好像有些困擾,不過這股淺薄的困擾不足以讓她多在意,不過幾秒她就摸了摸肚子,轉回頭直接轉彎進番隊大門,已經全然不管貓的事了。
黑貓在高處蹲着。
看起來就像是被少女無厘頭的行為方式弄得回不過神,又或是小動物對于無法确定能否讨得這個人歡心的躊躇。
可貓似乎就是這樣的生物。
它蹲坐了小一會才下定決心般起身,抖了抖毛,從高處一躍,輕巧落在地上,無聲的鑽進了五番隊。
輪值換班的時間後,偌大的番隊區域裡安靜很多,大部分死神這個點已經休沐,晚上有事務分配的此時大多也在用餐調整。
黑貓走走停停,在草木的遮掩下暫時無人察覺,它明顯對五番隊的地形構造不那麼熟悉,隻能摸索,好在并未花太長時間,它就找到了外貌特征明顯的目标少女。
它循着少女的行動軌迹,發現好像也沒有什麼特殊的,交了文書,去了飯堂用飯,和另一個年輕清秀的女孩同走了一段路,路上碰到一些同隊的死神,有些剛從流魂街回來,大方慷慨的把打包的小食分享給她,于是沒多久,少女就不得不把積少成多的投喂物捧在懷裡。
唯一不同的是,她和大部分人方向不同,抱着東西走了另一條路,那個方向沒什麼人,再往裡就是建築了。
好在那兒還有樹木,黑貓視線裡暫時失去了少女進入建築後的身影,它敏捷的在樹枝上蹿躍,最後停在一處,向下看去恰好對着這座起居室的回廊,少女搬了一個小小的矮幾,把先前那些同僚們送的零嘴擺在上面。
這樣看起來她似乎和一個普通女孩沒什麼差别,手邊攤着一本讀物,吃着東西,時不時就換個姿勢,坐着坐着就趴下了,舔着手指上的碎末晃蕩着腿,過一會又翻過來躺着,等夜色降下跑去拿了一盞燈,就擱在矮幾上,圈起這一片方寸之地,困囿其中自娛。
黑貓蹲了許久,終于起身伸展了一下身體,它要離去了,走之前又看了眼回廊,随即躍入夜色裡不見。
神代無白從胳膊上擡起臉,揉了下眼角,她有點困了,剛才差點睡過去。
她随手拿了一塊果脯咬進嘴裡,甜意自舌尖蔓延開的同時她仰頭看了眼夜色下影影綽綽的樹葉。
嗯......走掉了?
她嚼巴着,看起來在走神。
“待了多久了?”面前投下一片陰影,她眨了下眼回過神,仰着頭的角度看到藍染。
五番隊隊長似乎剛回來沒多久,從他連隊長羽織都在身上就能看出,他是到起居室後就先過來找她了。
“阿介!”方才還無神的瞳仁亮起來,藍染應了一聲,走到她身側,瞥到她手邊的書後示意她的那盞燈太暗了,“對眼睛不好。.....剛才怎麼了?”
“唔......”神代無白想了想,同時咔吧一下咬斷了吃了一半的果脯,她看了眼手指捏着的剩下半截,習以為常的遞到五番隊隊長嘴邊,塞到他嘴裡,“沒有吧,今天去了十二番隊,然後那邊的.....再之後看到貓.....”
五番隊隊長對她通報任務般斷斷續續的回憶一天行程的行為十分習慣,雖然他本意隻不過是問在他走進來時她看着某個方向走神的事,但她既然講了,他也不會打斷。
他在旁邊屈膝坐下,一手在木闆上撐了一下,然後一邊聽她永遠都斷斷續續的叙事一邊伸手覆到她後頸給她捏着,還周到的給出了傾聽的回應,“.....涅繭利嗎......嗯,然後呢.......,原來如此....”
“涅繭利嗎,那個人的話,沒什麼關系,.......太甜了.....”他指的是那半塊果幹,五番隊隊長瞧了眼矮幾,拿了還剩不少茶水的杯子過來解膩,繼續聽她講下去,“嗯?貓?”
神代無白點頭,“十二番隊的那個人,”她回想了一下名字,“阿近,說是貓。”
“這樣。”藍染放下杯子,覺得她似乎在提到這時情緒有點微妙的困擾,考慮到她以往确實也沒見過小動物,第一次瞧見一隻貓就和她每每第一次看到各種不熟悉的東西一樣,困惑又新奇,糾結又有一些在意,但以防萬一他多問了一句,“這隻貓有什麼特别的地方嗎?”
無白不确定的動了動腦袋,小聲的自語,“....可是,阿近說....”是貓。
她自我确認般,最後搖了搖頭。
藍染也沒放心上,拉她起來後在她後腦勺輕輕一拍,搬起那張矮幾,“先進去吧。”
“嗯!”神代無白走了兩步,合上門,小跑着跟上他,兩道身影在門窗上遠去,連帶着後面斷斷續續的聲音都彌散在夜色裡。“.....虛圈......下次.....”
**
現世
“喂喜助,我見到了。”通體漆黑的貓剛一進來口吐人言,開門見山又粗暴直接,“之前你提到過的,在藍染身邊那個讓你有點在意的女孩。”
一腿屈膝坐在榻榻米地闆上的男子稍稍驚異的直起了身,吐出那個名字,“...神代,無白?”
那個匆忙一見,仿佛昙花一現般之後就再無其身影的女孩在多年後又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确認嗎?夜一你應該沒直接接觸過她吧,怎麼判定是她的?”
在他面前黑貓一寸寸的伸長,逐漸顯露出女子特有的窈窕曲線,巧克力膚色的女子随意撥弄了一下散發,大大咧咧的赤/身坐下,“白發,紅瞳。”
她笑了一聲,“喜助你說的對,确實是我第一眼見到就能認出來的類型。”即便她以往從未見過神代無白,也沒有見過畫像照片,對其的印象隻有很多年前好友的寥寥數語,但在十二番隊見到那個少女的第一眼,她就記起了浦原曾經提到過的一個人,或許是她難得看到好友會對一個人有些額外的在意的緣故,她當時還覺得挺有趣的。
浦原喜助遞了一件衣服給他,“你這一趟是去了志波空鶴那邊吧,路上偶遇的嗎?”
“算是吧,不過是在技術開發局那邊,我順便去了一趟來着.....”四楓院夜一把衣服拉鍊拉上,把她碰巧看到人的過程講了一遍,最後加上一句,“你當年見到的還是個小女孩吧,現在長大不少....嘛,不過在我看來還是個小丫頭。”
“原來如此,沒想到在五番隊.....”浦原喜助若有所思。
神代無白,曾經在一切發生的那個夜晚,突兀的出現在對峙中,有着異于常人的地方,對藍染言聽計從,簡直像張扭曲了的白紙,明明是個年幼的女孩,但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違和感叫他頗為在意,那就像是一種直感,不是他所看到的表層的危險,而是更加.....的東西。
再之後,數十年前,距離他們被屍魂界流放幾年後,平子真子曾在現世見到過那個女孩,可自那以後,神代無白就如同消失了一般,等他重新布置好在屍魂界的消息渠道後,也曾有意打探過,甚至一度冒險在五番隊隊長周邊探查,但依舊是毫無那個女孩的蹤影,真央也沒有這樣一個女孩就讀過的檔案,時間久了,會讓人懷疑是不是真有這樣一個女孩出現過,幻夢般的錯覺,好似原來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人,那個夜晚也不該出現這樣一個人。
久而久之,他就撤掉了對神代無白的探查,一個人幾年不出現還能有勉強的理由,但如果幾十年都毫無消息.....浦原不得不默認,那個女孩已經被“處理”掉了,結合她最後一次出現在他情報裡,也就是和平子真子那次的對話來看,他作這樣的猜測無可厚非,一個不安定的炸/彈,那個五番隊隊長,藍染,不會是善心寬容的人。
在屍魂界的一切探查本就危險,為了不露出太多破綻和痕迹,他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在那邊調查了,隻要那邊不出什麼動搖根本的事,就不會打擾他,何況他無比的确信,最危險的毫無疑問是藍染,隻要那個人一天不動手,屍魂界就不會出大風波。
可這個時候,神代無白再一次的,出現了。
準确的說,是出現在他的“視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