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這可真是個好日子。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江林兩府關系甚好,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每年這個時候,林府家主林君和都會帶着妻女拜訪江府。
一坐,便是一日。
下人們在世澤堂内賣力地打掃着,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打掃的不幹淨遭主人訓斥,根本不敢多看周遭的環境,隻是聽到有人急促的腳步聲。
這人是誰,為何會在府内疾行?明明老爺最反感府内下人疾行了。
管家姓沈,在府内當值多年,深受江府家主江禦瀚信任
江府雖為将門世家,府内姬妾甚少。看似一位正室與兩位側室同處一屋,相安無事;實則暗地裡紛争不斷。管家知趣,段然不會輕易打破府内這微妙的平衡。
他雖年過半百,面上流露些許皺紋,但這并不影響他如今英姿矍铄,将這事務頗多的江府打理地緊緊有條。
有些膽大的下人趁旁人不注意,低着頭,用餘光撇了一眼,便瞧見他行色匆匆,神情略顯慌張。
她們好奇,卻不敢高聲語,隻敢邊埋頭打掃,邊與其他人在一旁小聲嘀咕。
“沈管家今日這是……怎麼了?竟是如此慌張。”其中一個小丫鬟膽子大,輕聲問道。
她旁邊的丫鬟卻是小聲地制止了她的話頭,把她拉到小角落,不讓沈管家聽到她們邊幹活邊偷懶。
這丫鬟可是知道,江府的規矩甚為森嚴,稍有偷懶就會被人責罵。
她隻好悻悻地止住了話頭,雖暗自抱怨她這夥伴無趣地緊,但依舊聽她勸告,專注于手中的活兒了。
沈管家顧不得府内下人的之言片語,隻因這位來客同老爺的交情甚好,即使接待了那麼多次,難免也會怕照顧不周到。
“哎,沈管家小心些,府内地滑,小心絆倒了。”還是那個膽大的丫鬟高聲提醒了沈管家。
她身邊的丫鬟一見到她不小心惹了事兒,立刻用手拽住她的手腕。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老爺爺在場。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她身邊的丫鬟又低頭與江府家主行了禮之後,才将她拉到一邊。
沈管家腳步急促地來到江禦瀚身邊,在他耳邊低語。江禦瀚聽後,面上微微一怔,随後沈管家又瞧見這江府家主往日嚴肅的面容上難得浮現一絲驚訝,又很快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雖未見其臉上笑容洋溢,隻聽得他高聲說道:“今日将軍府來了貴客,叫願兒他們來到堂屋内,所有人都去門外迎接。”
沈管家得老爺的命令後,便立刻通知丫鬟們前往江府各位公子小姐們的府内。
而寒微軒内,江時晏安靜地坐在床邊,任由錦枝服侍。
瞧見他那雙眼,在睜開與閉眼隻見不斷徘徊。眼皮如同千斤鼎般厚重,面容盡顯疲态。
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他努力睜大雙眼,看着錦枝,扯出一個看似輕松的笑容,
但這笑容之下,難以掩蓋他的疲憊。
是了,他可是令人驚歎的江府少将軍,不論何時,依舊是雲淡風輕地面對眼前所有事物。
錦枝隻覺得二公子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強,仿佛随時都能坍塌般,又瞧見二公子的頭緩緩歪斜,她立刻用手拖住他的頸間,努力扶着他,不讓他輕易倒下。
隻是……
她一碰到二公子的頸肩,頓時感覺二公子汗毛豎起,全身輕微地抖動着。
二公子他……
須臾,她又瞧見二公子的身體便不再抖動,緩緩放松了些,任由他自己倒在錦枝懷裡。
縱使困倦四起,二公子的眼神依舊清明。隻是這眼白上,早已布滿細小的紅血絲。
他朝着錦枝輕輕地搖頭,不言。看上去羸弱無比。
錦枝眼眸低垂,看着二公子強撐着自己的身軀,隻覺得二公子身上有沉重的包袱,遲早能将他的脊背壓彎。
明明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二公子偏偏活成了暮年的老者般。
也對,将軍嘛,難免會有隐疾。
她知道二公子昨晚腿疾疼痛難忍了。
“咚咚咚,咚咚咚。”
門外有人在敲門,敲門聲聽着讓人覺得很急。
錦枝看着江時晏,猶豫了片刻。
“去吧。”江時晏平靜地道。
錦枝抿着唇,在江時晏溫和的神情下,這才去開門。離開之前,目光還停留在他身上片刻。
疼……
江時晏的腿疾,又複發了。
錦枝不在身邊,沒辦法為他針灸。
他想喚在門外的錦枝,隻覺得喉間沙啞無比,連話都說不出來。
房間除了他,空無一人。
他一直在凝視着那扇門,眉目低垂,不語。心緒宛若紛雜的揚沙,從未有過安甯之時。
他坐在床上,雙手緊捏床單不放,指節也因用力而泛白。角落旁的炭火在一旁安靜地燃燒着。
明明炭火還在燃燒,可他竟不明白,為何此刻的疼痛,會比昨晚還要難熬。
他試圖挪動,可這股疼痛,卻肆意地侵蝕着他的意志。
冷汗,無聲地落在被子上。
他瞧見了那一小片水花。後來,又是一滴,一滴……
他隻知道他很疼,強行咬着被子,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