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枝随後也趕來了,又見那丫鬟被二公子手勁大而捏得生疼,便低聲在江時晏耳邊安慰他。良久,他才緩緩松手。道:“頭好痛……可能會發燒,沒關系。你回去吧。”
他看着錦枝擔憂的神情,隻是無力地點頭,随後便緩緩閉上眼,安然睡去。
江時願讓那丫鬟下去,賞了上藥,又多給了一個月的銀錢,讓她好生養傷。傷好之後,便跟在二公子身邊。
江時晏感覺到額頭冰涼,隐約聽到大夫與旁人低聲語。
“二公子。”
他聽到了熟悉的喚聲,但實在是太累了,任由錦枝擺弄着他。
趙氏看着眼前這番溫馨,隻感覺手中的湯藥愈發愈燙手。
“江夫人。”錦枝恭敬行禮道。
她知道,如果江夫人想強行喂二公子,她阻攔不得。
趙氏看着阿晏一直未醒,面露愁容,問:“阿晏他……一直是這樣嗎?”
錦枝坦然道,可越說越難過:“江夫人,二公子他……”又停頓了一會兒,才道:“他總是這樣。推血過毒您也知道,二公子真的,冒着很大的風險了。”
二公子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了,他們母子倆還是不罷休。連她都看不下去了。
她看着江夫人端着湯藥,踟蹰不前。便主動開口道:“江夫人,二公子他那回……”
她其實很想說,二公子那回不想這樣的。
她察覺到懷中人微微掙紮,緩緩睜開眼眸,眼神努力保持清明,問:“她來了,是嗎?”
她隻好應了聲。卻聽他繼續道:“若是帶了藥,便留下吧。”
意思就是不見他們了。
“二公子,”她知道他一直很抗拒苦藥,隻好溫聲道,“良藥苦口,您隻有喝下去,病才會好。”
趙氏在一旁,小心地把藥吹涼,用勺子緩緩喂給阿晏。他還沒來得及躲,就飲下了苦藥。
“主母。”他輕輕地喚着。
他這樣的人,不值得的。
趙氏看着眼前人脆弱的模樣,恨不得将手中最好的東西捧在他的面前。就連一向嚣張跋扈的江時願,此刻卻沒有半分反對。
因為他哥這樣的人,隻有這世間最好的東西,才能配得上他哥。
而他……
他沒資格搶。
“阿晏。”趙氏褪去昔日的狠厲,邊喂藥,邊柔聲喚道。她看着江時晏眼神暗淡,木楞地喝下藥,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錦枝将他扶起,隻聽大夫道:“公子,老朽給你針灸時,發現您的腿寒氣入體置身。若非老朽及時發現,恐怕……”
他當然知道,大夫此言,是為何意。
若非錦枝平日裡日日針灸,這雙腿隻怕是,真的殘了。
他點頭道:“多謝大夫。”
大夫繼續道:“公子,您近日要好些養着身體。春日正好,可這春風您可真的不能多吹,平日更是要注意保暖,切莫穿一身素衣出門。”
“好。”他回道。手下意識地揮動,卻把裝着苦藥的瓷碗打碎了。
而他的右手,卻微微顫抖着,懸在半空。
他低眉,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努力撐起身子撿起碎瓷片,卻被江時願握住了手腕。
“哥,别撿。”江時願道,“我讓下人過來打掃就好了。你躺着,好好休息。”
他試圖反駁,卻拗不過江時願的堅持,也隻好作罷,任由丫鬟過來清理。
他努力讓自己眼神變得清明,隐隐喘着氣,道:“阿晏不會和你搶東西。今日不會,往後,亦不會。”
他說着,江時願卻淚流滿面。
“哥。”江時願哭着道,“阿願想讓你過得好一點,你别逞強了。”
他隻能茫然無措地看着大公子,嘴角卻緩緩流着鮮血,染紅了床單。随後,漸漸發黑。
“阿晏!”趙氏驚呼道,“阿晏!”說着,便慌忙地擦去他嘴角止不住地鮮血。
他緩緩咳嗽着,任由鮮血流淌在趙氏的手心。片刻,他才道:“推血過毒,會這樣的。我不會死……”
“哥——你别說話了!大夫,你快救救我哥。”江時願哭喊道。
大夫看着他能吐出大口黑血,便知道這寒毒,算是解掉大半了。又為他針灸,道:“公子體内的毒,可算是排完大半了。稍後老朽再開個方子,按方子服用,過些時日便可恢複了。隻是公子這雙腿,還需一段時日才能恢複。”言畢,便帶着瑤兒一起離開了。
“那就好,那就好。”趙氏喃喃自語道。
若非她以前總讓阿晏罰跪,阿晏這雙腿也不會變成這樣。
“也好。”江時晏平靜地道,“夜鶴呢?”
夜鶴從他從軍起,便跟了他好多年。
他見錦枝面露難色,蒼白的面容上浮現着笑容,道:“我想它了。”
錦枝還是去新晖苑内将夜鶴拿出來給他,劍鞘上依舊挂着黑色劍穗,鶴群依舊展翅高飛。她看着二公子輕撫着劍身,隻道:“夜鶴還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