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兄長偏偏想不到,就連你也……也去了。
兄長這一生,造了什麼孽?
若是可以,兄長不希望你替我擋那一刀,兄長想讓你好好活着……
即便你要搶奪家主的位置,兄長也願意幫你。
雨勢越來越大,他緊緊護着江璟川,旁人呼喚也毫不理會。
仿佛這樣,他便能護着他,不受旁人侵擾。
是夜。
他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環顧周遭,卻問:“我怎麼,會在這?”
錦枝一聽到他的聲音,趕忙上前,道:“二公子,您大雨天托着大公子回來,脫力暈倒了。”
他看着她臉上浮現的淚痕,隻聽她又道:“二公子,若是我在您身邊,您也不會……”
“别說了。”他打斷她的話,“到此位置吧。他呢?”
“江夫人已經把大公子帶回耀陽軒了。”錦枝道。
“那就好。”
“三弟沒了。”他冷不丁地道。
錦枝小心地用沾了熱水的濕毛巾,為他擦拭面容,又扶着他坐着,用木勺将碗中的姜湯一口一口喂給他。道:“二公子,您是說……三公子他……”
他輕輕地點頭。
錦枝長歎口氣,道:“二公子,謝姨娘她……她也去了。”
他的心口宛若被蜂蟄一陣,面露愁容,努力将視線望向窗外。
三弟他,他也走向了同他一樣的命運。
錦枝又道:“奴婢知道那個丫鬟,名喚秋棠。當年您懲戒荷香,她便懷恨在心,試圖将您……幸好。”
幸好,他再也不能在這裡看到她。
“就這樣吧。”他道。
……
翌日。
江時晏任由錦枝服侍。雨後春醒,院内綠意盎然,窗前擺放着各種花草,遠處還有翠竹。
景再好,終歸是留不住人。
“寒影?”他瞧見一黑衣人從屋頂上跳下,手持匕首。
寒影手持匕首,抱拳行禮,道:“二公子,您此行路途遙遠,屬下擔心公子安危。”
他知道寒影執拗,遂輕輕點頭。
寒影又道:“二公子,府門外早已有人等您多時了。”
他看着錦枝手中拿着少量衣物,又配着陪伴他多年的夜鶴;還有寒影,令府内下人整理好他遺失多年的賞賜。
他便坐在書桌前,獨自研墨,用毛筆在信紙上寫着最後的信箋,随後将其放在硯台下,待人發現。
臨行前,他還不忘帶上母親徒留這世間唯一的白玉簪。
那是母親平生最珍愛的首飾,有了它,就好像母親能長長久久地陪在他身邊。
“走吧。”
往事如煙,他終究是放下了。
“江二公子。”
回頭看,林氏竟然站在他身後。
他便恭敬行禮,道:“大少夫人。”
她緩緩朝他走來,将手中的盤纏遞給他,隻道:“江二公子,這是阿願托我帶給你的。他說,你可能不願見他。”
阿願啊。
這沉甸甸的盤纏,阿晏豈會不知曉你的心思呢?
可惜,我們真的回不到從前了。
阿晏從未怪過你,阿晏隻怪自己命途多舛。
阿晏更恨自己克死了母親,克死了三弟。
如今,真的是因果循環吧。
林氏還道:“江二公子,你此去路途遙遠,要萬分小心。阿願還說,你在外要好好愛自己。”
自從母親去了,就再也沒人同他說這般話了。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幾乎從未有過喘息的機會。他若稍不留神,身邊人就會因他而過得更糟。
如今再聽到這話,卻是借旁人之口。
阿願啊。
你真傻,字字都是叮咛兄長。
隻是苦了你,要帶着兄長的後半生去照顧主母了。
“好,我會的。”他面上依舊挂着笑容,目光駐足片刻。
她眼睜睜地看着昔日意中人,如今帶着零星身邊人,進入馬車内,拉下車簾,仿佛将車内車外隔絕。
春光正好,她卻看着馬車卻漸行漸遠,徒留下那愈來愈小的影子。
嘴唇緊閉,強忍下細碎的哭聲。
她還有好多話同他說,如今卻再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