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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把我當成了發型師。
他說他離開家到東京上學後,頭發平日都是自己打理,是覺得有些長了,想剪頭發。
我從前是不怎麼撒謊的人。
但剛開始和費奧多爾接觸,多少逐漸染上了他随口胡诹的本事。
這一刻,我被他附身了。
“我來剪吧。”我說:“免費的。”
我還沒訂酒店,少年說他就住在附近,我問了他怎麼走,說要找個地方停車,就到便利店裡買了一套剪發裝備,決定正式以美容師的身份出道。
“您是美容師嗎?”在結賬時,便利店店員問我:“您的頭發染得真好看。”
我忍住沒和他說這是天生的。
如今想來,那時我大概是因日夜颠倒,産生了費奧多爾常稱之為“癔病”的病症症狀。
發病時,病人會胡言亂語,從天堂說到地獄,左邊是天使,右邊是魔鬼。他們自信滿滿,甚至到了自以為是的程度,說自己能分開海洋,也能推倒大山。
不過按照這個标準,現代很多人都有癔病,并且無時無刻都在發作而不自知。
少年住在一間和屋裡,沒有門牌和住宅,像是私人住所。廊間的神龛上挂着注連繩,我想到外面院子裡也挂了好些類似的玩意兒。
這時我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少年則對我說:“是房主的愛好。”
他沒有撒謊,卻像是隐瞞了什麼。
但在這并不溫暖的日子裡,他似乎一直沒進屋子,就在門口等我,鼻子凍得發紅。
實在太有禮貌了,我不禁又在心裡感歎了一聲,真該叫誰好好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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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院子裡,外面聽來靜悄悄,像我先前所說,這座城市格外平靜。
繞過後院,隔着落地玻璃窗,則能看到客廳裡熱鬧得不行,裡面的聲音也多少可聞。
“傑怎麼還沒回來?”我看到白發的小子摸了摸放在桌上的瓶子,用極大的聲音說:“我還等着布丁下酒欸。”
我是喝過酒的,在西伯利亞。不喝酒的話,沒有暖爐的人會凍死在冬天裡。那邊法定飲酒年齡是18歲,我到了,所以喝了,但沒和别人說過。
可是在這裡,飲酒年齡是二十歲。
本來不是什麼大事,我卻沒料到在看到悟要喝酒的時候,會這樣生氣。
他一向張狂,家裡家外,偏偏這一刻,看到他在我本來看不見的地方肆意妄為,我胃裡還沒消化的東西頓時化作了怒火。
我忘了身後還有個等待剪頭的黑發少年,拉開門,踢掉鞋,走進客廳。
悟朝我看來,我舉起手上的剪刀:“晚上好,五條悟,你面前桌上放着什麼?”
我幾乎沒注意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也沒多在意身後驟然亮起堪比車燈的手電筒光,從背後照來,照亮了我的腦袋。
留着黑色短發的女孩長大了嘴,像是看到了電影中的殺人狂出現在眼前。
“桀——姐姐!”悟吐出一個語氣詞,起身大叫了一聲:“傑,你作弊!”
随後我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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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腦袋有些疼,我撐着牆走,到了一間堂屋,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