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憎惡起來,憎惡雲見月此時平靜。
雲見月應該狠狠罵她,罵她不識好歹,罵她不要臉面。
雲見月更應該恨她,恨她不知羞恥,恨她給皎潔月光蒙上了陰影。
“我入門時聽同門說,師姐入門前,是皇族公主,聖女之身,父母慈愛,還有一位姐姐,出身怕是再沒有比這更高貴了。”她多了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似是委屈,又像是憤怒,“師姐這副萬事不在眼的日子,已經過了許久了,像我這般有親人卻似無親人的日子,師姐又了解多少呢?
師姐如今自然能如此輕描淡寫,隻是,倒讓我想起凡間夫子所說,何不食肉糜!師姐不曾了解過我的絕望,不曾參與我的過去,你知道被親人抛棄的感受嗎?師姐如今說着這些話,不過是你擁有的太多,又不曾失去,若你有一天也失去,還會如現在這般淡然嗎?
師姐得親人愛幸,自然是不能體會我的心情的,等師姐那一日也如我一般,再來說這些不痛不癢的勸導之言吧。屆時,清清一定掃塌相迎。”
白清清看着雲見月變了臉色,終于不似之前平靜。
隻是,她并沒有感覺到有任何快意,她甚至不敢去看雲見月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些刺耳的話。
她甚至,甚至說完就後悔了。
房間内,隻聽得見她急促呼吸聲,半晌,她似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平靜,她撞翻一旁椅子,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又過了許久,又像是才過了一瞬,一聲歎息,消散在空中。
*
白清清剛跑出房外,心緒還未平息,一抹嫩黃色的裙擺出現在她模糊的眼中。
蕭如音站在門口,一臉不善望着她。
怎麼,現如今誰都能來找她不痛快了?
不對,她與這位六長老之女未曾有過交集,她入門雖淺,倒是常常聽聞這位蕭大小姐愛找雲見月的不痛快。
她正要攔着不讓蕭如音進去,就蕭如音帶着幾分指責:“你不該說起她親人往事。”
白清清眼角泛紅未退,聞言嗤笑:“蕭大小姐說這話好沒道理,先不說嘴巴長在我身上,我就是想說什麼說什麼,我聽聞蕭大小姐向來守禮,沒成想,也會幹些偷聽别人牆角這般沒素質事。”
蕭·從來沒有守過禮·名聲比起雲見月也不遑多讓·大小姐:“... ...”
她們玄商峰收人是都隻要嘴巴利索的不成?
雲見月氣人不說,她本來還想來嘲笑一下雲見月逞強,現在既受傷,還被罰,想來問問她滋味幾何。
如今倒好,門口都還沒進去,就先聽見些不該聽的。她思忖,雲見月怕是消耗靈力過度,如今連結界都撐不起來,倒是讓她白擔罵名。
現在還要受雲見月師妹的數落,雖不是她有意偷聽,但終究是她理虧,蕭如音隻說:“我與雲見月不對付多年,你猜門内為何少有人讨論她凡間家世出身?”
白清清心下一沉,這确實有些蹊跷。
畢竟是年輕一輩頗為出色的修士,即便有不成文規定,但是保不準誰就好事愛打聽,為什麼入門之時,就有人與她說,不可在小師姐面前提及她在凡間之事。
原本她以為,隻是因為雲見月清高,不想用家世出身來給自己貼金。
如今蕭如音這樣說,聽起來更像是另有隐情。隻是,白清清不想認輸,并不低頭。
蕭如音見狀也不與她再行争辯,現在她也不想給雲見月添堵,隻留下一句“你若有心,自可以去藏書閣中一觀”就轉身走了。
*
白清清心中始終藏了事,也不願在主殿多留,快走到她住處時,就看到手忙腳亂想躲到一旁的見貞。
今日是非不讓她清淨了是吧,這群人怎麼沒完沒了。
對于始作俑者,白清清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隻說:“怎麼?你想害我沒害成,反害了自己堂姐,如今,不僅沒有心存内疚,還不學乖,仍然想着來找我麻煩不成?”
見貞倒也不反駁,反而奇怪道:“你既然知道她是我堂姐,想來也是知道緣由之人?她受傷幹我何事?你也别得意,我今日沒能揭穿你,來日你且看着。”
白清清心中疑惑更深,隻是嘴上不饒人:“如今,峰主有事,這月明峰下的外門弟子竟敢偷懶,倒叫什麼阿貓阿狗之流,都敢來此唁唁狂吠。”
見貞一臉惱怒,還想說些什麼,卻又臉色一變,慌忙走了。
終于清淨了,白清清還想練會兒劍,卻始終無法靜心,甚至差點傷到了自己。
等她回過神來,已經站在藏書閣門口了。
雲中劍閣的藏書閣,從外面看去,不過是三層小建築,直到踏進裡面,才能發現其中玄妙。
裡面竟自成一個空間,無數功法卷軸,劍譜絕學均收錄其中,隻是内門、外門能取用什麼書,裡面皆有限制。
值守藏書閣的弟子跟白清清核對了身份銘牌,她又問了中州風土人情之類書卷在何處,便一步一步往對應地方走去。
中州起源卷,中州風物志,有了,中州皇族名錄卷。
上面積攢了不少灰塵,白清清拿在手裡,也不在意髒污。
她帶着幾分急切打開,隻見上面寫着。
“修仙曆三千八百五十三年,中州世家大族見氏牽頭,與雲中劍閣道涯子一同鎮壓魔族,人族陷入混亂”
“修仙曆四千年,中州見氏立國稱皇。”
“修仙曆四千二百三十年,中州見氏出現第一任女皇,修仙界開始以人皇代稱,後多為族中女性承繼皇位。”
... ...
“修仙曆四千八百二十八年,見瀾即位,是為人族第十位皇帝,同年迎娶皇後藍氏。”
“修仙曆四千八百三十一年,見瀾誕下第一女,同年立為聖女。”
白清清看到此篇,心中升起一股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