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子聽到她的賬記她頭上,覺得這人不愧是她想要收的寶貝徒弟。
這都還未行拜師禮就那麼尊師重道,要是真收了,指不定妙哉妙哉。
并不知道她腦補了什麼的曲檀徑直掀簾就往廚房走去,并不理會這個小插曲。
隻是接下來幾天,她每天都能看見這個老道來店裡蹭飯,嘴裡念念叨叨地說着一定要她拜她為師………
府試即将來臨,這一次不用曲檀開口,林掌櫃就特意放她一天假,鼓勵了她不要太緊張。
這一次的府試過了,她就能擁有真正的童生身份,明年三月份還有個鄉試,不正合她心意。
擡頭眯着眼睛望向窗棂外悠悠變黃的樹葉,陽光投射間翳,落了一地碎金潋滟。
才想起娘爹來到蒼桐鎮許久,她都未曾陪過他們半日,就連陳渡也好久沒有看見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怎麼樣了?
“阿檀,都散值了你怎麼還沒有走。”同在廚房做工的李大姐見她仍站在原地傻愣愣站着,忍不住出聲。
曲檀覓聲扭頭,似有不解:“正午剛過,怎麼就散值了。”
“掌櫃說廚房裡的菜農今天送不來菜,就讓我們散值了,要不然在廚房裡總不能對着空氣幹瞪眼。你走的時候記得關好門,我先走了。”
“嗯。”
下午無需做工,她先是去菜市場買了半扇豬肉,一些配頭才往城南宅子走去,晚些等吃完飯正好陪他們出去逛一下,剩下的時間用來卷抄書本,複習童試所學。
曲檀提着買的半扇豬肉來到院門,走上台階,空出一隻手敲響門環。
沒過一會兒,一個膚色稍黑,顯得陽光,朝氣蓬勃的少年推開了門。
四目相對間,曲檀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退出去看了附近幾眼,确定自己沒有走錯門,那麼這位少年又是?
“你是?”
“曲姐姐好,我是住在你們對面的衛铮。”隻露出一個腦袋的少年見到她提着的豬肉,眼前一亮地讓人進來,“曲姐姐回來就好,怎麼還買那麼多吃的啊。”
他前面就好奇住在對面的人家是誰,平日裡見他們出手大方會拿出糖果子招待他,要不然怎麼會日日鑽過來。
“阿檀你回來了,我和你娘以為你最近在忙,都不敢過去打擾你。”正在院裡編草鞋的曲父聽到女兒的聲音,連草鞋都顧不上就邁着兩隻大腳過來。
笑得臉上褶子跟着舒展泡開:“這幾天你不在,都是衛铮在陪我們,等下你可得要買點禮物送給人家,知道不。”
“嗯,我會的。”曲檀環掃院内不見陳渡,問起,“阿渡呢?”
“他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直将自己關在房間裡,連喊他吃飯都沒有回應。”提到這個,曲父不由帶上了怨言。
要不是他前面借了房子給他們住,他哪兒還會好心好意的伺候他。
曲檀一聽,恐憂他出了什麼事:“我去看看他,晚飯得要辛苦爹爹一下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怎麼買那麼多肉,買的還都是骨頭。”這半扇豬肉不知道要多少錢,阿檀怎麼就老是亂花錢。
曲母曲父住在主卧,次卧安排給了陳渡。
門并未上鎖,輕輕一推就發出“吱呀”一聲,大片陽光争先恐後往裡湧進,似要驅散内裡陰寒。
陽光還未得逞片刻,隔絕了内外的房門再次關貼。
大夏天不嫌熱将自己悶在薄被裡,整個人抱着膝蓋蜷縮到陰暗角落裡的陳渡聽見腳步聲,幹涸的喉嚨發出類似小獸嗚咽的嘶嘶聲。
“出去,我不餓。”
“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哭得眼眶紅腫,嘴唇幹裂的陳渡猛然擡起頭,本以為流幹的眼淚再次順着眼眶大顆大顆滾落。
翕動的嘴唇半開半合,竟是如鲠在喉吐不出半字。
“我一直見你悶悶不樂,是不是還在害怕那天發生的事。已經過去了,不要怕。”蹲下身的曲檀伸手觸碰他眼下烏黑,狀若無意歎息一聲,“我才不在你身邊幾天,你怎麼就弄成了這個樣子,要是我再不過來,你是不是還得打算将自己活生生餓死。”
淚水模糊了視線的陳渡有些看不清眼前人,唯有她的話像斬斷黑暗的利劍,将他從虛無邊界,陰涼潮濕的深淵之中解救出來。
等他将連日來的委屈,擔驚受怕,恐懼全部順着眼淚哭盡,才有勇氣抓得她衣襟皺巴巴,嗓音沙啞地問她:“曲姐姐,你是不是嫌我髒。”
“男子的貞潔從不在褲襪之下。”
“是嗎………”
也許一直讓他沉淪在悲涼氣氛中是不可取的,唯有打破鏡片,将他從中拉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