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酸雨依舊在下,并且雨勢越來越大,沒有任何要停止的節奏。
整個鹈鹕鎮都被籠罩在無盡的黑夜與雨幕之中。
連綿不絕的綠色森林轉眼之間變成漆黑幹癟的枯木,雨滴順着鎮中心破敗的屋檐落下,滴滴答答落在石地闆上。
昏黃的燈光透過滿是灰塵的玻璃窗,照亮了外面的一幕。
一具被酸雨腐蝕嚴重的屍體躺在門前。
他的半隻手還搭在門把手上,整個人保持着想要進入大門的姿勢,下半身貼在地闆上,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後面拽住他的腳踝,硬生生的阻止了他進入大門。
這具屍體應該是某個不幸的求生者,他低着頭,後腦勺的黑色發茬早就被酸雨腐蝕,混合在濕哒哒、黏糊糊的血肉之中,隐約可以見到其中的白色腦髓。
滴答!
一滴水順着屋檐落下,滴入後腦勺之中。
白色腦髓鼓動了一下,像是一層薄薄的雞蛋膜,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開腦髓,從頭骨之中爬出來。
哒哒!
皮鞋踩在石地闆中的腳步聲響起。
街頭黑暗之中走出了一個看不清面孔的人影。
他撐着一把特質的金屬傘,傘面光滑,反射着一層薄薄的微光。
渾身還套着一層嚴絲合縫的黑色雨衣,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皮膚。
撐傘的人頓了一下,朝路邊的屍體走去。
昏暗的燈光漸漸照亮他周身。
直到距離屍體三米遠的地方,撐傘的人停了下來。
屍體頭骨裡的白色腦髓起伏的更加厲害了,那層薄薄的白膜像是有彈性一樣不斷鼓動着。
直到白膜被撐到某個臨界點,一個尖細的、長長的蒼白色物體從中探了出來,像是蠍子的尾巴,隻是上面粘着了不少透明粘液。
接着,就像破殼而出一樣,一隻渾身透明殼般白色的、骨節分明、長着八隻爪子的蟲子從裡面爬了出來。
除去尖細、類似蠍子的尾巴,這隻蟲子的形體和蜘蛛沒有什麼區别,它的體型有成年男性的手掌那麼大,可以足足将整個人的臉包住。
蟲子從屍體的腦袋中爬了出來,它晃動着肢節,以一個正常人類完成反應不過來的速度,飛速朝撐傘男人彈跳去。
飛速下降的雨滴似乎都慢了下來。
三米……兩米……一米。
雨幕之中,這隻渾身粘液的蟲子彈跳過中間段的距離,精确無比地朝撐傘人的臉襲去。
就在它的肢節即将觸碰到撐傘人的臉時,他動了。
他擡起手,橫向朝蟲子劈去,在他的袖子和手腕之間劃出一隻鋒利的刀刃。
這把薄薄的細刃竟然将半空中的蟲子一分為二。
咔嚓!
無數鮮血從蟲子身軀中飛濺出來,撐傘人及時後退,伸手擋住了臉部。隻讓一點鮮血濺到衣袖和手套上。
但就是這一點鮮血,将黑皮手套腐蝕出一股焦味,連帶着皮膚也被灼傷。
撐傘的人望着自己的手套,挑了一下眉。
他放下手,看向地上的蟲子屍體。
準确的來說,是蟲子屍體下的地磚。
原本在酸雨下都沒有被腐蝕的地磚,此刻沾上蟲子的血液,正滋滋滋的冒着白煙。
等到白煙散去,石磚的表面已經被腐蝕得坑坑窪窪了。
撐傘的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的臉。
正是樊凡在白天見到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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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的吊燈仍舊亮着,在木桌下灑下昏黃的光。
樊凡抱着書昏昏欲睡。
他的腿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這塊毯子也是他在洋館收集時找到的。
毯子的做工很精美,估計設計師選品的時候,特意和地面别墅的建築風格一緻,材料是羊毛地毯做的,很保暖。
在春季這個季節原本是用不到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酸雨的緣故,鹈鹕鎮的氣溫有些下降,雖然還沒有到寒冷的地步,但夜間已經有些微涼了。
末世可沒有醫生和藥品,樊凡擔心感冒生病,為了以防萬一,他特意在腿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
合适的溫度加上昏黃的燈光,還有滿是知識的書籍,很難不讓人昏昏欲睡。
就在樊凡一下一下低着頭打瞌睡的時候,咔嚓一聲,有什麼東西砸到窗戶上了。
像是石頭。
蜷縮在樊凡腳邊的大黃最先反應過來。
它兩隻耳朵動了一下,擡起頭朝着聲音來源處望去。
窗戶外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麼東西。
農場的夜晚不像大都市燈光璀璨,缺乏了路燈與廣告牌,這裡的晚上是真正的黑暗,隔着一兩米的距離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大黃警惕地盯了一會,窗外沒有什麼反應,它重新垂下頭,繼續睡覺。
咔嚓!
又是一聲。
大黃再次擡起頭,這一次窗戶上似乎有了什麼東西,但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
大黃想了想,擡頭看了一眼主人,主人依舊在打瞌睡中,沒有一絲反應。
它猶豫了一下,從垂落在地闆上的毯子中鑽出身,朝窗戶前走了幾步。
借着屋裡那點昏黃的光,大黃看清了窗戶上的東西。
一個長着尾巴的白色“蠍子”。
哒哒哒。
“蠍子”的爪子不斷敲擊着玻璃,似乎注意到屋内的場景,它停頓了一下,肢節更加用力地敲擊玻璃。
大黃吓了一跳,瞬間狂吠起來。
沙發上的樊凡頭猛地一垂,也驚醒過來。
驟然驚醒後的心中劇烈跳動着,樊凡驚魂未定、猶帶睡意地看向地上的大黃。
見到是大黃,他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