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京城的清晨,朱雀大街的告示欄前人頭攢動。
“讓一讓!讓一讓!”
一個頭戴束發冠、身着藍色長衫的清秀小生擠進人群,腰間挂着的半截鴛鴦佩随着動作叮當作響,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她踮起腳尖,神情誇張,故作驚訝地喊道:
“天呐!皇上又要給公主選驸馬了?”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哎喲,這次陛下可是下了血本啊!”
賣菜的張大嬸擠到最前面,眯着眼念道:
“……凡尋得幼甯公主者,賜驸馬都尉,加封大乾未來帝夫”
“诶?這帝夫是個什麼官?”
“就是未來的皇夫啊!”茶樓張掌櫃一拍大腿,“這可是要當未來女帝的皇夫啊!”
“看來公主繼位一事已是闆上釘釘了,也不知道誰運氣這麼好,能尋得公主,繼任驸馬一位……”
宋幼甯藏在人群裡,嘴角忍不住上揚。
她故意壓低嗓音道。
“我聽說啊,幼甯公主今兒個在南郊騎馬呢...現下還沒走呢”
話音未落,人群呼啦一下散了大半,争先恐後往南郊跑去,不過片刻,告示欄前就空無一人。
“就這?”
她嗤笑一聲,擡手揭了皇榜,對着陽光細細端詳
“父皇這次倒是大方,連帝夫的位置都舍得給...”
“畢竟公主年已二十了,尋常人家這個年紀,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也是該着急了,不過公主不必着急,畢竟微臣還不着急要孩子,與公主多過幾年二人世界也不錯。”
……
一道熟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驚得宋幼甯手一抖,皇榜飄飄蕩蕩落在地上。
她緩緩轉身,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他鼻高唇薄,鬓發烏黑如漆,明媚春色裡如明珠生暈.
宋幼甯盯着來人的俊臉出了神,回過神來時,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真是沒出息,又被黎扶甯這厮吃的死死的”
她神色慌張,眼神飄忽不定,觀察着四周,随時準備跑路: “黎...黎大人今日不用上朝?”
宋幼甯幹笑兩聲,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
“今日休沐。”
黎扶甯向前一步,恰好踩住她拖地的衣擺,動彈不得。
“倒是公主,穿成這樣在街上散播謠言,不怕被巡街的禁軍當成細作抓起來?”
宋幼甯瞪大雙眼:“什麼公主?大人認錯人了吧?在下是說書人張...”
“張鐵嘴三年前就因為編排先帝轶事被流放嶺南了、張有才因撰寫□□之物現在還被關在牢裡、張百赢在賭場裡欠下巨額債務,早就逃到隔壁西涼國了...”黎扶甯歎了口氣,彎腰撿起皇榜,抖了抖占上的塵屑。
“公主能不能别老用這些借口?真的會顯得微臣很呆。”
宋幼甯:......
正考慮如何圓謊之際。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隊禁軍正向這邊巡邏而來。
眼瞅着自己即将暴露,宋幼甯眼珠一轉,突然捂住肚子:“哎喲!我早上吃的炊餅不幹淨...”
話音未落,她猛地像條泥鳅似的鑽了出去,竄進了旁邊的小巷,還不時東看看西看看人追來沒有。
黎扶甯一臉無奈,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一枚響箭。
“哄”的一聲箭矢破空而起,在空中炸開一朵煙花。
半個時辰後
“黎扶甯,你耍賴!”
已經跑到巷子盡頭的宋幼甯氣得跳腳,“說好的單打獨鬥呢?”
“下官何時答應過?”
黎扶甯慢條斯理地向前走,手掌緊緊拽着宋幼甯,身後被一群禁軍圍得水洩不通。
“公主若現在随微臣回宮,這麼多年公主訂婚之日跟着蕭世子逃婚……害得微臣顔面盡失,微臣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還能替殿下向陛下求求情……饒蕭臨那臭小子一碼也不是不行。”
(作者:你倒是挺大方……)
“做夢!”
宋幼甯轉身就要翻牆爬出去,卻見牆頭上突然冒出十幾個黑衣侍衛,個個手裡拿着漁網打算撈她。
她僵在原地,終于意識到自己掉進了早就設好的陷阱。
回頭時,黎扶甯已經近在咫尺,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
“三歲抓周公主搶微臣玉佩,七歲上樹公主推微臣下水,十二歲公主在微臣茶裡下巴豆...”
他手指輕輕拂去她發間的草屑。
“這些微臣都不計較了,但……公主”
“臣已經二十有四了,孩子雖不急着要,但總得給本官一個名分吧?”
“總不能讓微臣二十四了還是光棍一個,若是殿下再添個負心人的惡名,陛下怕不是又得氣暈過去?”
“黎扶甯,你威脅我……”
宋幼甯瞪大眼睛正要怒斥他,忽覺腳下一輕,這人居然直接把她扛了起來!
“黎扶甯!放本宮下來!”
“臣謹遵聖命,帶公主回宮完婚。”
“誰要和你...喂!别扛麻袋一樣扛我!”
“那公主想怎麼被扛?”
“.....”
朱雀大街上,商戶們紛紛探頭張望。
隻見向來清冷自持的戶部尚書黎大人,肩上扛着個張牙舞爪的“說書先生”,大步流星地往皇城方向走去。
一群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原來黎大人久不與公主成親,居然是有斷袖之癖啊,真是可惜......”
“可不是嘛,差點把公主給冤死了,雖說幼甯公主性格不羁,整日流連秦樓楚館、混迹賭坊酒肆,但對于感情那可是忠貞不二的,小時候就親了下黎大人,就非黎大人不要,就算黎大人...也是毫不在意,實在是大乾女子典範。”
一繡鋪老闆娘望着如此“親密”的二人,吐了口瓜子殼,為公主打抱不平道。
宋幼甯:......
醉仙樓頂樓,皇帝和黎丞相正在對弈。
“愛卿,朕這步棋下得如何?”
宋仁宗落下一枚黑子。
丞相黎顯看着街上遠去的兩個身影,笑着搖頭。
“陛下妙手,隻是...扶甯那孩子怕是又要被甯丫頭記恨上咯,這次也不知道得冷戰多久……”
“無妨。”
皇帝笑眯眯地飲了口茶,“總比她再跟着蕭臨那傻小子亂跑強。”
皇宮裡
“父皇,黎扶甯,他、他又欺負我……”
宋幼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在跪在他爹腿上哭,引得宋洛書那是一個心疼……他新制的龍袍。
宋洛書仍頭也不擡,繼續批奏折:“哦?他怎麼欺負你了?”
“他當街扛我!還拿漁網抓我!跟逮耗子一樣”
皇帝終于擡頭,笑眯眯地看向黎扶甯。
“扶甯啊,下次記得輕些!,公主金枝玉葉,怎麼跟逮耗子一樣呢?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
“得給公主留點面子,下次找個沒人的地方再逮……”
宋幼甯:“……”
黎扶甯恭敬行禮:“臣知錯”
宋幼甯:“……父皇!您怎麼向着他!”
“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省心,朕用得着一天到晚派人去尋你?你這小沒良心的”
宋仁宗刮了刮宋幼甯哭的發紅的鼻尖。
“不過話說回來。甯甯啊……”
“你和扶甯的婚事打算什麼時候辦啊?”宋洛書放下手中的奏折,認真的問道。
“兒臣年齡尚小,還不想成親……”
宋幼甯拽了拽宋仁宗的袖子。
“胡鬧!”宋仁宗厲聲道。
“這些年你雲遊在外,了無音訊,人家扶甯都二十四了,那些跟他年紀相仿的才子,孩子都抱兩三個了,他還光棍一個,是你幼時親口說他是你的人,如今又出爾反爾,耽擱了人這麼多年……”
“你這說不要就不要了?這要讓外人知道了,為父得被人指着脊梁骨罵?……”
“啟禀陛下,微臣不急,不過就是受點嘲笑罷了,不打緊的”黎扶甯扶手作揖,淚眼婆娑,一副可憐樣。
宋幼甯:……煽風點火你挺會哈。
“不可,我們老宋家必不是那種不負責任之人”宋仁宗從椅子上直了起來,廣袖一甩。。
“這樣,既然你回來了,朕宣布擇日完婚。”
他思索了半晌,搖了搖頭,“不,即日完婚……”
說完宋洛書便起身背着手,往外走去不就給她拒絕的機會,身後傳來宋幼甯氣急敗壞的聲音。
“宋洛書!你居然威脅我!”
皇帝腳步一頓,回頭笑眯眯道:“甯甯啊,爹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
宋幼甯杏眸圓睜,纖指攥緊袖口,怒斥道:
“你分明是趁我少不更事,連情之一字尚且懵懂的年歲,就早早将黎扶甯的帝夫之位敲定,知道年少女兒貪圖美色,就讓他用皮相誘我……”
“這般步步為營,可不就是設好了圈套引我納他為夫?”她話音裡帶着七分嗔怒,三分嬌嗔。
說完還不忘瞥了瞥旁邊站着一本正經的肇事人。
宋仁宗捋了捋胡須,故作深沉:
“胡說!朕老了,這江山遲早要交給你,可你整日往外跑,與蕭臨那渾小子厮混一處,不是流連秦樓楚館,就是賭坊酒肆,這般行徑,叫朕如何能安心?”
“人家扶甯,出自百年簪纓世家,自幼受詩禮熏陶,克己複禮,端方持重。”
“自小就被朕和黎相當作你未來帝夫培養,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你還不樂意了?。”
“兒臣不是……”宋幼甯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