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孟鑫所說,他們一刻也不得閑。
上午十點,程澄有場視頻會議要開,她正梳理着會上要講的内容,電腦的信息欄又閃爍了下。
程澄點開附件,是封邀請函,發件人王一評。
“程澄,很榮幸我能受邀回母校演講,但我告訴校長,我的成功背後的推手,也是畢業于南華大學,所以有幸邀請你觀禮嗎?”
郵件的正文如是。
“當然可以。”
程澄早在孟鑫告訴她時,就已經把這趟觀禮列入行程,王一評會特意發邀請函,這并不在意料之外。
作為風投人,程澄有多了解王一評的企業,就有多了解他。
王一評的項目,是她創業初期的第一筆投資。
綜合考核後,在單筆投資的限額内,天禾力所能及地投了100萬美金。
當然,目前看來,這筆投資很成功,為天禾賺回遠不止三倍本金。
和利益挂鈎的人和事,程澄都不會拒絕。
隻是……程澄忍不住蹙了蹙眉。
南華大學,指向的不光是母校。譬如,她丈夫那段轟轟烈烈卻又無疾而終的愛情?又或者,鄧新晟那筆校友捐款的深層意味?
「程總,按照安排,會議将于五分鐘後開始。」
會議秘書發來彈窗提醒,程澄還沒回神,隻循着肌肉的記憶看向電腦。
熄滅的黑屏上映出她來,像是位吃了敗仗,跑得丢盔卸甲的逃兵。
程澄強打精神,進入視頻會議。半小時後,被工作占據的大腦終于得空。
合上電腦時,她覺得空蕩蕩的腦子中隻萦繞着一個念頭:
——還是要離婚。
像是,一件睡衣就會把她内心攪得兵荒馬亂。
但對鄧新晟而言,就像是簽下婚前的協議一樣,隻是應該如此。
“這不公平。”程澄心想,“如果面對的是離婚協議書呢?”
她會因為要結束一段瞞天過海的暗戀,心鈍鈍地創地,徹底死寂。
那鄧新晟呢?他還能像現在這樣,攪動了春水又作壁上觀嗎?
程澄光是想到,就預支到那種酣暢淋漓的痛快。
“不會。”她心中自問自答。
他比她還想要一段外人眼裡完滿的婚姻。
程澄惡劣地總結。
……
“林小姐,這邊請。”
林夢遙還是來找鄧新晟了,說不清是于公還是于私。
從進門那刻起,即便垂着頭,她也能感受到一道始終鎖定在她身上的目光。第一次,林夢遙頂着那炙熱的視線擡起頭。
視線相撞的那一刻,一個想法突兀地從林夢遙的腦海中冒出:
如果任何人見識過鄧新晟望向她的目光,白月光的傳言就會不攻自破。
他端坐在辦公桌前,下巴微微昂起,視線也上擡着。
與其說是看,更像是子彈上膛後的瞄準。
林夢遙慌張避開視線,随後又兀自地低落起來。
——因為她記起來,鄧新晟看向她的目光從未變過。
過去的她,面對這樣的“瞄準”,總會垂下頭。
但那時如果能摒棄羞澀,迎頭撞進他的眼裡,就會明白:
那雙眼裡沒有一絲愛人間的含情脈脈。
他望向她時,更像是投機者在待價而沽。
……
“你不該來這兒的。”鄧新晟又吝啬地收回視線,他說,“我的妻子會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
林夢遙:“她就算誤會又能怎樣。她喜歡你,你知道的。”
又覺不甘心,她黯然道,“反正你愛的隻是她的家世,如果她連這點小事都包容不了,你為什麼不能放眼看看其他的人?”
鄧新晟未做評價,哂笑一聲,淡淡地瞟了一眼她。
“你嗎?”
“我挑選妻子的标準從來沒有變過。”
“門當戶對……我知道,我知道。”
林夢遙臉上露出一絲難堪,但仍舊放低姿态,“可是,以你的财力,你可以找任何女人,你喜歡的,不是嗎?”
他的眼變成了一汪泉,她像是擱淺的魚兒,渴渴地巴望着。
哪怕隻流出一絲的暗示,讓她知道,她雖然在婚姻上落敗于程澄,但卻得到了程澄最冀求的愛。
鄧新晟終于不再是“瞄準”,轉而正眼打量着林夢遙。
旁人的一句話當然左右不了他的喜好,隻是由彼及此,鄧新晟想到這句話也适用于自己的妻子:
以程澄的财力,可以找任何男人,她喜歡的……
那如果有一天,她不喜歡了呢?
鄧新晟心慌了一瞬。
他追求的家世,所謂的門當戶對,隻不過是希望擁有一段穩定完滿的婚姻。但現在卻忽然意識到:
他所希冀的穩定的婚姻原來僅僅憑吊在程澄的喜歡上。
這是多麼岌岌可危。
“你告訴過她嗎?”鄧新晟忽然問,“我知道她喜歡我。”
鄧新晟看向她的神情過于凝重,林夢遙一時怔住,反應了一瞬忙回:“我怎麼可能告訴她?新晟,她喜歡你,可是告白的勇氣都沒有,這種喜歡哪裡配得上你?”
鄧新晟沉默着,忽然道:“我就當你保守住了和她的秘密,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對你最好。”
就像是看不透鄧新晟為什麼選擇程澄一樣,林夢遙也有些聽不懂鄧新晟這句話的意味。
但她直覺,這不是勸誡,結巴道,“我、我會的。”
鄧新晟心裡卻越發緊繃了。
如果說,在這之前,他焦慮于程澄事業的風生水起,竭力做到财力上的勢均力敵,以此維持自己的穩定的婚姻。
現在,程澄的喜歡會維持多久,成為最緊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