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眼裡的失落卻一掃而空。
程澄直勾勾地盯着他,竭力讓自己淡漠地看着。
鄧新晟說:“我拿這個禮物,換一個大冒險,可以嗎?”
程澄臉色沉了一分,她似笑非笑:“什麼樣的大冒險?真正地說次‘我愛你’?哪怕我說‘我讨厭你’,現在外人也看不了我們的笑話。”
看到鄧新晟眼裡竟然還閃過不忍,她原本遊離在外的情緒忽然就位,即便是憤怒。她抱胸站着,好整以暇地等他的回複。
“我們朋友圈裡從沒有過手拿結婚證的照片,”鄧新晟道,“就戴着手鍊拍。”鄧新晟終于說出。
“我們已經結婚六個月了。”程澄聲音毫無起伏。
“隻要我們沒離婚。”鄧新晟仿佛多了股聯合對外的氣勢,“這就是我們夫妻的權利。”
程澄心裡重複着“我們夫妻”,鬼使神差般點頭。
“如果你想的話。”她補充道。
鄧新晟很快去抽屜夾層拿了自己的那份身份證,轉身看向程澄時,她正遲疑地杵在原地。
程澄見他看過來,讷讷收回手:“我結婚證……可能在公司。”
她心虛地從不遠處的手提包上收回視線,即便知道,裡面躺着她的結婚證,還是扯了謊。
“你公司……”鄧新晟眼底多了絲困惑,“公司裡有業務用到它嗎?或者是你經常拿出來看?”
聽着他無心說出的第二種猜測,鄧新晟又找補道:
“但細想第二種也不成理由。”
程澄也裝作玩笑話說出,“如果溫習結婚證是我的婚内義務,那我會的。”
兩人雙雙沉默。
程澄是萬萬不會當着鄧新晟的面兒,從手提包裡拿出結婚證的。
那算什麼?明擺着告訴他:她多麼珍視這段婚姻?
從楚躍查出狗仔,到之後林夢遙的指控,再到而後鄧光博話裡無意的點撥,鄧新晟心裡早就成了一團亂麻。
但直到程澄說出結婚證落公司了,那團亂麻終于重重落地了。
——程澄真的在計劃着離婚。
結婚證,雖然叫結婚證,但與離婚相關的一切事項都與之相幹。
至于程澄拿它去做什麼不言而喻。
“那就改天?”鄧新晟強撐出笑意。
沒等程澄回應,不遠處的手提包内先傳來鈴聲。
程澄看了眼提包,想到裡面的東西,在想怎麼偷偷拿出來藏在口袋,在鄧新晟看不到的情況下。
她跑去接通,聽到話筒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鄧新晟。
然後,她慢慢張嘴:“王總?哦,也祝你中秋快樂。”
鄧新晟筆直地站在一側,面露微笑。
好像他精心呵護的水晶球滾到桌邊,堪堪停住。
然後一陣風輕輕吹過,‘啪嗒’一聲,球落地了。
“哦?你今天剛和鄧總見過面?”程澄的聲音飄到鄧新晟的耳朵裡。
“鄧總在不在我身邊啊?”程澄道。
鄧新晟:“……”
顯然,王一評就是這股耳邊風。
程澄挂掉通話,朝着鄧新晟走來。
“你們聊完了?”鄧新晟拼湊出微笑道。
程澄盯着他看,忽然道:“奇怪,你和王一評什麼時候變熟了?你還請他吃飯了。”
鄧新晟不知道王一評透了多少底,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這場飯局裡的第三人,但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婚姻,一時語塞。
“我……以你丈夫的名義請的客。”鄧新晟斟酌道,“我和他不熟。”
他接着說:“在場的還有林夢遙。”
鄧新晟隻得抛出更勁爆的話轉移程澄的注意力:“她告訴我,你根本不愛我,勸我離婚。”
程澄在他說完,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婚姻不光是靠愛而維系的,我以為她該懂這個道理。”
“那沒有愛,你會想要離婚嗎?”鄧新晟突兀地問道。
程澄已經如臨大敵,卻要表現出一幅聽到天大的笑話的模樣。
“我隻在乎你有沒有錢,這點我們應該很默契。”
鄧新晟笑着看她。
他拿出半開玩笑的語氣:“那我可以一直有錢。”
程澄凝視着他,緩緩道:“看在我們都愛錢的份上。”
“我們的婚姻應該會長長久久吧。”她笑着說。
鄧新晟卻洩出一絲心慌。
在已知她暗戀的情況下,她嘴裡吐出的每個字,都呈現出相反的意味——他們的婚姻會是最短命的!
他臉上撐起笑容:“金比情堅嗎?”
甚至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是在如何期許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程澄卻搖搖頭:“不。”
鄧新晟的眼神晦暗下去,隻聽她接着說道:“我還是信仰情比金堅。但是我們沒有情,隻能靠金。”
原來如此。
鄧新晟霎時手足無措起來。
盡管知道程澄對他并不是口中說的那樣無情。
但現在,有情甚至比無情還要糟糕。
他一直以為婚姻要靠錢維系,自诩是個婚姻中的大富翁。
但在程澄的世界,錢不是流通物,而他成了捧着一堆廢紙的窮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