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佯裝淡定地掃視全場,而後用隻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道:
“隻是帶你給我充場面,戲是不是演過了。”
明明隻要壓低聲音,鄧新晟偏偏湊到她耳邊。
他解釋:“我沒想讓他們都聽見的。”
程澄覺得臉皮又脹又熱,涼風襲到臉上又酥酥麻麻的。
她又不想表現得落了下風,隻好埋頭撥弄着衣服上的胸針。
這幅場景落到其餘校友的眼裡,無疑是小夫妻的耳鬓厮磨。
“小林老師,感受如何?”鄭多林剛吃了聽信謠傳的大虧,現下一肚子氣要發洩,早就沒了和林夢遙戲谑的心情。
見人不答,他又低聲加料:“這可和我聽到的傳言完全不一樣?小林老師,我還當你是鄧總的白月光呢,看來還是高看了。”
林夢遙微笑着否認,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藍山眼尖地看到程澄通紅的耳垂,心裡替好友歡呼了下,趁着衆人看熱鬧,她帶着丈夫挪移到高陽的身邊。
……
程澄缺乏戀愛經驗,但也知道,像鄧新晟這樣,明知别人低頭還沒完沒了地盯着看,着實不是件禮貌的事。
她調整好心情,擡頭頂着看回去:“我以前倒沒有發現……”
程澄的聲音帶了點戲谑的諷刺,像帶刺的小鈎子一樣抓撓人心。
鄧新晟目光下移,不經意地盯到她一張一合的唇瓣上。
他像隻剩了一半魂兒一般,幽幽問:“發現什麼?”
“發現你這麼‘愛’我?确切來說,是癡迷于表演愛我?”
鄧新晟聞言目光一凜,似乎是震驚于她直白又犀利的回複。
“我……”他條件反射地張口,又頓了一秒,“我隻是不希望别人談到我們的婚姻時,臉上都是戲谑。”
他又問:“一段幸福的婚姻,在旁人的眼裡,不應該是令人豔羨的嗎?而且,我更不希望,别人把我們的婚姻當做攻擊你的武器。”
“可流言就是這樣。”程澄冷靜道。
鄧新晟短促急切地問:“你也相信流言嗎?”
“我該相信嗎?”程澄把問題抛了回去,“你執着于表演愛我,不也在利用流言嗎?”
鄧新晟臉色更加凝重,他試圖否認:“我并沒有表演愛你……”
說到一半又卡殼,“我不知道怎麼解釋,程澄。”
鄧新晟看着程澄淡然的眸子,心裡的慌亂一波蓋過一波。
他隻能掩蓋自己笨拙地學習愛人的表現,“如果這是我的表演,那我怎麼表演你才能當真呢?”
程澄不語。
半響才緩緩道:“鄧總,我比你更知道你在乎的是什麼。”
鄧新晟覺得心裡隐隐有答案呼之欲出,程澄卻先一步道明:“你在乎婚姻對嗎?”
鄧新晟的表情,似乎在告訴她:她給出的答案和他預料的有偏差。
可偏偏他還是點頭沉聲道:“對……我在乎婚姻裡的一切。”
盡管鄧新晟的表現異常,但答案還在程澄的意料之中。
她壓下心頭的苦澀:“别人戲谑你的婚姻,把你的婚姻混不吝地拿來當做攻擊我的武器,所以你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袒護我,正因為我也是婚姻的一部分。”
程澄仿佛脫骨刨肉一樣把冰冷的現狀剖析出來:“所以,鄧總,我不得不再次向你重申一遍,我不反對你的表演,但請搞清楚,你表演的重點不是愛我。”
要不是知道程澄的暗戀,鄧新晟很難不被眼前人決絕的語氣說服。
他盯着她的眼睛緩緩道:“我像你了解我一樣了解你,程澄。”
程澄為他鄭重的語氣心慌一瞬,又暗暗提了口氣:“那你就應該知道,我隻是為了婚姻能維系下去,畢竟摻雜了愛的聯姻,總有些不倫不類,不是嗎?”
鄧新晟遲緩地點了下頭。
……
晚上的娛樂活動告一段落。
男女校友分作兩撮,走向房車休息。
程澄找到高陽時,藍山已經和他聊的正歡,鄭多林忿忿地守在不遠處。托朋友的福,她順利加入聊天局。
一晚上下來,回到房車時,程澄已經兩眼發直了。
她洗完漱躺上床時,旁邊床位的林夢遙朝她走過來。
程澄已經沒有多餘精力去應付她了,單是看着走近。
“程澄。”她喊道,“你還記得嗎?你上次告訴我,優秀的人都有自以為是的通病。我今晚才發覺,不止如此。”
程澄不想繞彎子,“哦?那我洗耳恭聽。”
“坦白講,責任感。”林夢遙笑着道,“你真的覺得鄧新晟像他表現得那樣在乎你嗎?他和你父親,面對婚姻的态度,有什麼分别嗎?”
“他們都是踏入婚姻,就會負起責任的人。即便面對不愛的妻子,也能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程澄嗤笑一聲,“你怎麼就笃定鄧新晟不是出于愛呢?”
林夢遙還是我行我素地繼續道:“我果然沒猜錯你的心思,你是不是還喜歡你鄧新晟,你以前親口承認過的。”
程澄臉上宛若古井無波,“都是成年人了,更何況我們都已經結婚了,整天我愛你你愛我的挂在嘴邊,你認為有什麼意義?”
林夢遙癡癡地瞪着程澄,說不出一句話回怼。
“你不提我都要忘記自己說過的這句話。”程澄道,“相愛的人會走向婚姻,我們都已經到達下一階段了,更沒必要去探讨前一個階段的問題了。”
程澄從沒覺得自己這樣擅長詭辯過,但她那脆弱的神經像是被激活,史無前例地思維敏捷。她一口氣說完一通,心慌勁兒才後知後覺地泛上心頭。